“放我下来。”她半眯着眼,软软地扭了扭身子,嘴上凌厉,“仔细姑奶奶砍了你的手。”
龙七见她如雪的脸颊醉得红透,眼神迷离得辨不清方向,不容分辨地抱得紧些,“带你回去。”
“不要!”献玉断然拒绝,她可没醉。叫人抱着十分不惯,特别是这个奸商,便挣扎着,“姑奶奶能走。”
喝醉了气力还跟一头牛似的,龙七既怕弄疼了她,又怕她酒醉之下没轻没重地给他一刀,自知十个他也挡不住一招,只得松了手。
献玉信心十足地往前走,一迈脚才觉托大,腿脚软绵无力,踉踉跄跄抱住旁边的沉香树。夜风拂过,沉香树沙沙作响,仿佛听得它在偷笑。
“你敢笑我醉了?”仰头质问,见沉香树没有说话,咕哝,“算你识相。”
恍惚间树影婆娑,沉香树似伸手来扶,甩手推开,“去,去,谁让你扶。”
未料使得力气大了些,身子失去重心,眼看要与泥地脸贴脸。龙七眼疾手快将她稳住,生生憋住喷薄而出的笑意,与一株沉香树见识,要强如斯,少见得紧。
说是扶着,实则半靠在他虚抱的臂弯里。献玉晃晃荡荡地走出几步,心下念着他与郑文钧的亲事,仰头望月,“月老……真的会牵红线吗?”
“也许会吧。”龙七随口敷衍着,亦步亦趋地跟着。如何将一个武艺高强性子火爆防备心极强的醉鬼弄回去,已是绞尽脑汁,无暇他顾。
瞧一眼月亮,望一眼龙七,百思不得其解,龙七既痴心于郑文钧,为何又不愿成亲?难不成是因为不知谁该娶,谁该嫁?这也着实为难,都是男儿身,不好委屈了谁。以她的私心,还是龙七嫁了吧,相较而言,他更适合凤冠霞披。
如此一思量,又仔细地盯着龙七的脸,似乎看到了他一身红衣喜庆的模样,甚为满意地笑了起来。龙七被她笑得一头雾水,正要相问,她又往前挪了几步,连忙不着痕迹地跟上。
小径静谧,听得见海风拂过她的发捎,眉眼,唇角。
天,地,山,海,恍然从眼前褪去,只余下两人一步三顿并肩而行的声响。
走了一会儿,献玉眼皮子重得睁不开,头重脚轻再无法前行,声音软糯,“躺会儿。”
话音未落,人已软软地倒在龙七胸口。
真叫他犯难,抱了要被她砍手,不抱摔坏了还指不定如何对付他。眼见她海鳅似地滑了下去,不及多想将她抱起来,她靠入怀中的那一瞬,心头陡然怦怦直跳。跳得他侧过头去,深吸了好口几气才缓过来。
半晌,也不见她动弹,低头看去,已醉得不省人事。
窗外一群雀鸟喳喳喧闹,闹得她翻来覆去极不情愿地半睁开眼,眼前映入龙七清寂冷俊的脸。做的是什么梦?她懒懒地闭上眼晴,鼻尖传来幽幽地草木香。
不对。
她迅速再睁开眼,龙七睫毛长垂,呼吸均匀,领口微敞,安静地睡在身侧。蹭地坐起身子,再打量自已,尚好,尚好,衣裳齐齐整整。
昨夜种种,一幕幕眼前晃过。捂着胸口自我安慰,万幸,龙七虽是男儿身,却是女儿心,这不啥事也没有嘛。再看一眼熟睡的龙七,眉目清朗,嘴唇轻抿,睡相如同一只小猫,温良可亲,全然脱去了冷血奸商壳子。
“你要在我手臂上坐到几时?”嘴唇动了,语意凉薄。
这才发现一直将龙七的手臂坐于身下,起身让他抽回。
“麻了。”龙七还是躺着,屈动手指活络血脉。
“帮你揉揉。”她知道那种酸酸麻麻的滋味不好受。
月白纱帐里,献玉松松垮垮的发髻微微晃动,肌肤胜雪,黑丝如缎,几缕凌乱的发丝垂在额前,平添几分慵懒娇俏,余光觉得有人在看她,一抬头,龙七略显慌乱又故作镇定地移开视线。
“不能喝就别逞能,醉得都不知自己是谁!”龙七先发制人地掩饰,没好气地道,“若非遇到我,指不定被掉海里。”
“还不是因为你以水代酒。”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她眼曈中直冒火,在他臂上重重揉捏了两把。
龙七吃痛,闷哼着收回手。
见他手臂行动自如,便翻身跳下床,“姑奶奶发誓,再与你饮酒便是狗。”
见她气得腮帮子鼓如河豚,龙七只觉今晨的空气异常清新,清新中带着甜丝丝的味道。想起昨晚把她抱上床时,被她将手臂压得实实的,还一直拉着领边不松手的样子,不自觉唇角带笑。
她打开房门,也不知候了多少时辰的周妈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是给七爷熬好的甘泉汤,既然有姑娘在,老身就不进去了。”说着将碗盅塞与她,转身离去。
“哎……”见周妈笑得好生奇怪,她想解释,又不知道该解释什么。
一大早进什么补?揭开盅盖,浓郁的草药味儿薰得献玉将脸偏开,憋住一口气奉至床前,不确定的问道,“你的药?”
“唔。”龙七坐起身,神情自若地饮下。
“你有病?”她捂着鼻子。
“大补之药。”龙七将碗递过来,似笑非笑,“要不要尝尝?”
献玉以袖遮鼻,避若蛇蝎地抢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