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他老母!”黑胡子咒骂着,“调头!撤!”
火气这么大!看来是认出她了,献玉将千里镜插回腰间,好得很,这么着急要她的命,恨得够明显,够刚烈,够有意思。比起五年前的扭扭捏捏故作风度有长进,但,也只是稍稍有长进, “来呀!都给姑奶奶放马过来!” 她纵声长笑。
黑胡子急得满头大汗,他的姑奶奶,枪炮面前逞英雄的,最后都被轰成狗熊。他没说出口,不知是顾不上,还是忌惮献玉的威严。
或是献玉嚣张挑衅之故,敌船锣鼓声变得又密又急,舰船拉起满帆,全速追来。论船速,浅海中小快船优于战船,兼之调转灵便,并不吃亏。要命的是,战船追得炮程以内,开个几炮,大浪翻来,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黑胡子呼喝着水手们全桨满帆,破浪的水雾飞溅数尺。一队被惊忧的鱼群从水中跃出,在空中划出数道银色的弧线,它们也在逃命。
数发炮弹在一里外落下,轰隆隆地鼓燥,黑烟迷漫,炮口炽红。
有仇,血仇。
没用的于大发!死了也活该。没用的水师!战船开得跟海马崽子一样慢,快些再快些,她就不信二十几条船还击不中一条小破船,阮紫微的眼睛里闪动着血红的火焰。
“停!”献玉盯着安南战船,突然朝黑胡子叫道,“落帆,收桨。”
黑胡子眼中满是震惊与不解。
“再快,他们就不追过来了。”
什么?黑胡子一脑门子浆糊。
“诱敌深入。”献玉朝岸防火炮扬了扬下巴。安南水师又不是傻子,他们自然知道荔枝岛有岸防,只不过都在试探。
黑胡子及众船工这才如梦初醒。小船慢了下来,炮火更近,一里、半里、黑胡子冷汗渗出来,沿着额角直流。
献玉将七星剑立在船板上,两根手指在剑柄上一下接一下地敲打着,面上一派镇定自若。心底却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被打残的青竹帮,火炮水准千万要保持住。否则,她真的死无葬身之地。
轰。轰。轰。数发岸炮震天轰响。
冲在最前的几条战船被火炮覆盖,安南水师陷入混乱。岸炮出得又急又猛,数个炮点齐发,一轮接着一轮,整个荔枝湾炮声隆隆,火光冲天,黑烟迷漫。
“打!”
“给老子狠狠打!”
……
黑胡子与众水手狂吼着,宣泄着无处安放的屈辱与不甘。泊在荔枝湾的数百条船也沸腾起来,欢呼声此起彼伏,不知是谁呼喝用长棍击打船舷以示威吓,很快刀剑钩镰加入击打阵营,强劲的击打声、和着号子声响彻云霄。
阴霾消散,群情高涨。献玉的指头在剑柄上欢快地跳动着,扭头问黑胡子,“从荔枝湾到琼州海峡熟不熟?”
“熟透了,骑个葫芦瓢都能到。”
“夜行呢?”说着抬头望了望,天空布满云彩,深金色、粉红色、杏黄色和灰色……颜色看起来干净绚丽,是个适合夜航的好天气。
黑胡子不假思索的点点头。
“都是送命的活儿,不问问做什么去?”献玉好奇。
“问什么,跟着献岛主准没错。”黑胡子笑呵呵地,接着又朝众兄弟高声叫道,“过瘾又刺激!”
“太他娘的爽了!”老水手撸起袖子嚷着。
夜幕缓缓降临,繁星满天,海面辽阔而深远。黄茅岛一带,安南船灯闪闪烁烁,如同一串缓缓滚动的珍珠。如她所料,吃了岸炮的亏,阮紫微果真按兵不动。换成她,也会如此——死守,等待陆路突破的机会,加紧去搬援兵。
最可怕的就是援兵。
先前,青竹帮未被安南新王赶尽杀绝,一则战力不足,二则于大发的投诚。如今,在阮家的挑索下,安南新王定然不会手软。
今夜,是最后的机会。是安南援军先到,还是她的铁卫军?只有天知道。
夜越来越深,小快船划破黑丝绒一般的海面,驶出荔枝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