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主夫人万岁!”
船队开出外海,青竹帮的兄弟们群情激昂,高呼万岁,一船接着一船,声如海浪,袭卷而至。前些日子,帮中盛传,七爷为了一个女人,连老巢都不要,千里入赘。着实有辱郑氏门楣,帮中汉子多为之不齿。
还是黑胡子的话敞亮,哪个女人救老子三回,老子提鞋也甘愿。
提鞋显然是过了。瞧着帮主夫人的作派,豪爽得很。
黄埔号船舷边,登上船的七爷紧紧抱住帮主夫人,夫人大大方方地,亲亲热热地比帮主还放得开些,反观帮主,在夫人热情拥抱之下,颇显不惯,又不着痕迹地松开了。
面对众兄弟的追捧呼喊,她朝众人回道,“叫什么帮主夫人,太见外,叫大嫂。”
“七嫂!七嫂!七嫂!”黑胡子带头高呼。
献玉笑着频频点头,十足的春风得意。
“昨儿还说做七哥的帮主夫人乐意之至,怎么今儿就改口。”龙七斜睨了她一眼。
“就你这活物勿近的脸,兄弟们还怎么一起乐活?怎么跟你去千屿山开疆辟土?”献玉靠着船舷侧过身,伸出指头点了点他的鼻尖。
“一夜没睡,还这么生龙活虎。”龙七捉住她的手。
那是自然,献玉唇角翘起,想到打了安南水师一个落花流水,阮紫微气急败坏鼻子都歪了的模样,不禁眉开眼散,畅快之意直通天门。别说犯不着和她抢七哥,就算要抢,她岂会输给一个安南女人,见七哥面容疲惫,眼中血丝密布,心疼地催促,“累了整宿,快去舱里歇息。这儿有我呢。”
“你呢?”
“不困。”
“一起……”
“别磨矶!”
献玉正在兴头上,如何睡得着。况且,青竹帮杂七杂八的家底都在这儿,她必须亲自看住,才会安心。
海风吹来,海浪在庞大的船队间奔腾、跳跃。黄埔号红褐色的船身辟开苔藓绿的海浪,溅起鹅毛般的飞沫,今儿的风大过昨日,海浪高出两尺,浪头并不急于崩散成白沫,而是保持着一种美丽的姿态,白鹅毛般的水沫从浪头到浪谷缓缓流下。
远处,突然出现两条大鲸,幽黑的脊背飞快地掠过海面,留下两条喷雾水柱。
风、浪、水手、众船,一切平静如常,航行无碍。
这种平静,进入落沙岛海面时被打破。
松月最先发现一条被烧毁的船,接着献玉也看到了,举着千里镜望了一阵,唇角还挂着不以为然的笑,“怎么回事,那是谁的船?”被烧得只剩几根横架大梁,她也认不出。
再环视周遭,二十里的外海,不见哨船。甚至,连条渔船都没有,海面空旷安静,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耐人寻味、凶多吉少的静。
笑意敛去,强烈的不安在心头蔓延。
船队渐渐驶近落沙岛,蝎尾湾在望,船队里传出此起彼伏的惊惧之声。
龙七来到甲板上,眼光所及,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手一松,千里镜掉落在甲板上,献玉的心渐渐沉没。泊在深水码头的白骨号不见踪迹,水面一片狼籍,没有半条完整的船只,大的、小的、战船、渔船,都没有。
没看到一个人影,铁卫军,村妇,渔夫,孩童,一个也没有。
残桅、断桨、烧了一半的船板,冷却的黑炭,支离破碎间浮尸无计。
无从靠泊,黄埔号上放下几条小艇。
被捞起的几具尸首,残缺不全,肿胀得无从辨认。或无首,或断肢,或被鱼虫咬得面目全非……想象不出他们是被如何残杀,一股犹如沉溺深海的凉意与窒息袭卷而来,献玉脸色煞白,本能地抽出七星剑,他们死去至少一昼夜,是谁做的?
徐长风,第一个念头便是他,他离得最近,实力最强大,还屠过朱家村,与她颇有恩怨。但是,落沙岛不是朱家村,任人宰割。更何况,他新登帮主之位一屁股屎还没擦干净,还伸不了这么长的手。
还有谁?两广水师!她是通缉犯,是海盗,追杀她,掀她老巢名正言顺,可水师哪有这能耐?断然没有。
铁卫军呢?梁保呢?他们在何处,有岸炮有白骨号,既便只有三百铁卫军,何至于全军覆没,何至于被屠杀至此。
松月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小白牙紧紧咬住嘴唇,强忍住胃里无边无际的翻滚。
残阳如血,将海水染红,蝎尾湾的十里长滩血色沉重。
“梁保!”献玉朝鸡冠岭凄厉地高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