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重重地撞在甲板上，嗡嗡作响。眼前昏花，一片双影，雨更细更密更集。刚要翻身而起，尸体像山一样压在身上，巨大的手卡住了脖子，如同铁钳越收越紧，越收越紧。
或许下一瞬，她的脖子就会被生生掐断。气息被堵住，血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试图寻找出路。她本能地掰住那只手，未有丝毫松动，尸体反而钳得越来越紧。
窒息。
拳头猛击尸体的脸、眼睛、鼻子，转眼血流满面，尸体却浑然不觉，晃荡着左胳膊，另一只手也伸向她的脖子。
连续两拳击中尸体骨肉分离的左肩，左胳膊软塌地悬着。
颈间更紧，眼前直冒金星。她奋力地挣扎着踢腿，想要摆脱尸体的压抑，全然无用，尸体始终像山一样死死地压着她。
她要死了……
尸体重重地喘息着，狰狞的脸血不停地流着，霍开的大嘴，血掺着口水流出，滴到她的脸上，尽是腐鱼的恶臭。
网刀。杀鱼的网刀。
绝望中闪过的念头，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右手在腰侧摸索，该死的，打斗中网刀移位，似乎移到背后。
奋力侧起腰身，手指蠕动着接近网刀，碰到了，再伸长一点，翻开皮扣，摸到了刀柄。
脑间炸裂，眼前已然发黑。
用尽全部的气力，对准尸体的面门猛刺。
也不知刺中何处，她竟拔出来了。手指变得湿热黏糊，她知道那是血。再刺，连续地，不间断地，机械地猛刺……
身后是无尽的深渊，黑暗、阴森、冰冷、恐怖，无形的魔爪渐渐将她束缚。
她看见富良江的浮尸，睁开了眼，张开了嘴，在问她，你何时才能杀了孙毅？刺骨的寒冷将她包围，七哥来了，拉住她的手，焦急地叫着，快上来……可是她太累了，累得一丝气力也无。最后的余力用尽，网刀也握不住，手臂软软地垂下，整个人被暗黑吞噬。
脖间突然松开，“怦”地一声尸体倒下。
湿冷血腥的气息冲入鼻端，她大口地吸着，急促地被呛住，喉间又痛又麻，火辣辣地如同被刀割火燎。
咳！咳！咳！无法控制地咳，令她整个身子蜷缩起来。
雨淋在脸上，冷。
眼前从模糊到清晰，厮杀声从遥远的天际传回耳旁。迅速而艰难地坐了起来，拾起落在甲板上的网刀，弓着身子对准尸体。
尸体一动不动，面目血肉模糊，不辨眼鼻。半晌，她往前靠了靠，伸手去探鼻息。死了，他总算死了。
而她，还活着，得妈祖娘娘亲眼，侥幸地活下来。忽然眼如泉涌。哭不出声，喉间只有嘶嘶滋滋的声响。
双手握住剑柄，一脚踩在尸体上，拔出七星剑。长剑挥下，人头滚落。
怒视着另一边还在顽抗的夷匪，抬脚将人头踢了过去。
不偏不倚，掉落在一个夷匪身前。待夷匪看清，惊恐得哇哇怪叫。旁边，松月被一个夷匪压制，略显吃力，待她赶过去，小马哥右臂挂彩之余，结果了他，顺手扶起死里逃生气喘吁吁的松月。
甲板上血流成河，躺满了一堆一堆的尸体和即将死去的人。有夷匪，有铁卫军，有青竹帮的兄弟……
“岛主！”大天昆喊着。
献玉回头，大天昆和一群铁卫军从底舱押了十几二十个投降的夷匪过来，“一帮怂蛋要逃，如何处置？”
夷匪叽里呱啦地作揖，面有求饶之色。
或许他们只是水手，或许……没有或许，她立即否定这个念头。
这条船上，没有人无辜，语气森然，“何以告慰岛民？何以告慰铁卫军？何以告慰梁保的在天之灵？唯有血债血偿，杀无赫。”
“是，岛主。”大天昆提起了刀。
“落沙岛被催毁，世上再无献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