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而击之,单个突破,是这一场战役的初衷。
剩下的两广水师自然轮到青竹帮对付。
前线的哨兵传来水师已出虎门的消息时,献玉再也按捺不住,等待了这么多年,八字须将她推出江底、富良江浮尸塞流的场景常回梦索,设想过无数种复仇的画面,未曾想到是今日两军对垒。
然则七哥却留她守岛,照拂孩儿。
她何尝不知七哥的疼爱、七哥的顾虑。可是,七哥近来操劳得形销骨立、身子骨更显单薄。好几回见他累得气都喘不上来,七哥却推说无碍,过了这一段便好。如何过了这段,何时能过去,谁料得到?
她想帮他,更想圆自已的夙愿。
望着七哥穿衣披甲,踏出门去,献玉拉住他的手,语气坚定,“我必须去。若不手刃孙毅,余生难以安稳。”
龙七侧头,迎着她的眼眸,坚定果决得十匹马也拉不回,无奈妥协,“快些更衣,七哥在船上等你。”
青竹帮众船摆好阵势,南月号居中,一马当先,驶在最前。右翼郑国华驾闪电号领队,左翼大天昆驾白骨号护卫,浩浩荡荡驶向内伶仃洋。
洋面宽广而宁静,甲板上的献玉迎着风,在额前手搭凉棚,她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孙毅得知英吉利水师被阻截得打道回府,葡萄牙夷人未击小屯湾业已覆灭的消息,是何表情。
气急败坏?必然。
许是大战在即,洋面少见渔船商船。飘忽的云朵投影在海面,像在照一面巨大的水镜。甚至连浪花都没有,平静得有点诡异,一条条深深浅浅的珊瑚礁清晰可见。就她目力所及,还未见移动之物。
“孙狗官不会不来了吧。”献玉言语中略带嘲讽。
“不会。”龙七十分肯定,“他要保乌纱帽必定会来。”
正说着,一些东西进入了她的视野——水天交接近处斑斑点点。举起千里镜时,望风的斗手已急促地吹响海螺号,警示迎敌。
“全桨全帆,冲过去!”献玉不禁心潮澎湃,斗志昂扬,期望让战斗来得更快些。
龙七转过身,背着她服下两粒清心丸,这才示意阿晋传令。
献玉举着千里镜,一眨不眨地盯着越来越近的两广水师。冲在最前先锋军的一水赶缯船,略略数去有三四十条之多,紧跟其后的是艍船,桅杆如林地怕有七八十之多,再往后乌央央的已然瞧不真切。
“阿晋!”超出预期太多,献玉不由急眼,“谁说两广水师战船不值一提的,这他奶奶的都奔二百条去了。” 这阵战,若真与英夷葡夷组成联合舰队,鹿死谁手不得而知。
然则阿晋并没有回应她,一转头,只余七哥在旁。
“朝廷拨了不少银子,孙毅全用来造船造炮,加之和兴商行大手笔出资,临时征调了广州城诸多商船,场面浩大是自然的。”龙七解释。
“哼,姑奶奶有南月号、白骨号两座大炮楼子,随他什么场面。”献玉摆出一副未放在眼里的神态,“此番定要杀他痛快,让他们分得清天高地厚,莫再整日惦记姑奶奶。”
手轻捂着胸口,龙七心底沉重。事实上,他从未想过要与朝廷对抗,如此,突袭闽浙水师时,他未赶尽杀绝,留有余地。有了孩子之后,他更是不想,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但他别无选择。听到她的这句话,他忽然深为认同,“彻底一点,片甲不留。”
建成一支有战力的水师,少则三年,多则五载。留得三年五载休养生息,青竹帮大有天地可为。
“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献玉高兴。
正面遭遇。
今日无风,逆风的水师捡了便宜。先锋赶缯船全桨而来,远远地闻得金锣的开战声。南月号调转船身,占好阵位,横向迎敌。
“先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炮程。”献玉盯着赶缯船,默默掐算距离,眼见进入炮程,传令,“开炮。”
轰轰轰……上下三层,三十六门火炮先后施放,洋面上顿然黑烟滚滚,两条赶缯船中炮成为火船。
“姑奶奶够得着敌船,敌船没奈何我。一起上!”献玉意气丰发,灭了这帮赶缯船,将南月号开过去,让坐镇中军的孙毅见识见识何为碾压。
这一轮,白骨号闪电号火炮齐发,十几条赶缯船中炮,洋面上顿成火海。
献玉兴奋得直拍船舷,晃动的千里镜中,水师阵营悄然起了变化,先锋赶缯船继续向他们冲杀过来,数条锯船也紧随其后,无数条小快船从缝隙中划出。好一会儿,她才看清,小快船上载着些许青花大罐,正是神机石榴炮。
“这是做什么,又不顺风顺水的,来送死?”太过反常,献玉心生狐疑。
龙七摇摇头,又指了指前方,“那条米艇,十有八九是孙毅的指挥舰。”
米艇高大气派,稳居中军。不过,它看起来像是在调转船身,而它之后的船艇,似乎也跟着调转。
“难道他们也备了夷人重炮?”献玉的心顿然提到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