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热茶,龙七不咸不淡地推在徐长风跟前,仿佛他并未来迟,“徐帮主,请。”
“为何不见献岛主?”徐长风四下环顾一番,厅内摆设甚觉眼熟,想起来了,是落沙寨的样子。
“有两个闹腾的小孩缠着,自然脱不开身。”一字一句都是满到溢出来的幸福。
嗯,她当娘亲都八九个月了,他都知道,徐长风低头喝了一口茶。
“徐帮主身子好了?”张德九随口插了一句话。
“看他这瞎惦记的精气神,还能有病?”马浪斜着眼,双手抱胸,不忘揶揄,“还真有病,哈哈……”
“献岛主英勇神武令人钦佩,又于长风有恩,自然不敢忘。”徐长风不焦不燥,言语进退有度,“劳九爷挂念,已无大碍。此番长风来迟,诸位见谅。”说着起身抱拳以示歉意,接着笑道,“铁扇帮虽有不结盟不侵犯之祖训,但今时不同往日,长风深知覆巢之下无完卵,结盟实属被逼无奈,想来徐家列祖列宗不会怪罪于我。”
“既如此,闲话少叙。”龙七直奔主题,“此番结盟是为应对朝廷的围剿、英吉利水师的袭击,更为防止两方联手出击。建信鸽站,互通消息、攻守同盟,生死与共。”
“各帮海界如常?”徐长风问。
“正是。”龙七点头。
“既是结盟,如何推选盟主?”徐长风追问。
句句涉及厉害,来得最迟,想得却是最透彻。这一点,方才三人均未谈及,厅内的人还未出声,厅外伸长耳朵探听各帮的头目,急赤白脸的争吵起来。
“我青竹帮是第一大帮,人最多,船最大,炮最强,消息最灵通,盟主非七爷莫属。”李富贵铜锣似的嗓门第一个嚎开。
“九爷辈份最大,连七爷七嫂都得尊一声叔叔,盟主还是九爷合适。”李婆带不甘示弱。
“这是打架,懂不?搞些虚头八脑的,有什么用?我们浪爷武艺高强,公认的南海第一高手,浪爷不当盟主谁敢当?”麻脸二撸起袖子唾沫横飞。
“铁扇帮素来谨守本分,与官与民相安无事。此番,纯属被牵连拖累。于情于理,盟主之位归铁扇帮,以示安抚。” 阿烈跟随徐长风久了,言行举止学到了六七分。
龙七听到此处,长眉高挑,嘴角似笑非笑,故意提高声量,“为何要推选盟主?”见三人面有错愕,接着道,“既是结盟,便要平等,人人皆可任盟主。提议,盟主之位由四帮轮值,轮值顺序抽签而定。”
既非一统各帮、也无地盘之虑,又避免了纷争盟主之位。未雨绸缪、思虑周全,确是龙七一惯手笑。
张德九第一个应承,“如此甚好。”
见马浪与徐长风均无异议,龙七击掌三下,厅外等候的阿晋走了进来,呈上四根一模一样的竹签,一一请众人过目。
略略扫了一眼,徐长风笑道,“七爷经手之事,自然稳妥。”
“没什么可看的,赶紧抽。”马浪有点不耐烦。
龙七望向九叔,见他点头,这才示意阿晋动手,字面朝下,签背朝上,再打乱顺序,准备妥当,龙七抬手,“诸位请。”
马浪当仁不让,伸手摸走离他最近的那根,瞥了一眼竹签,一脸不爽。他奶奶的,气运也太背了,竟是最末。落在龙七和张德九之后,他都能忍,唯独不能忍落在徐长风之后。可他妈这是自个儿亲手抽的,又能咋滴,只希望那娘娘腔不要是一,绝对不能是一。
假装不经意地瞟过去,张德九抽到了二,徐长风一展签面是个三。瞬间脸上阳光普照,那双丹凤眼眯得格外灿烂。
龙七翻开最后一根竹签,正是一。“海内存知已,天涯若比邻。既已成盟,又在天涯阁内,提议联盟名号为天涯盟。”
“近在咫尺,远在天涯。”徐长风低声吟诵,笑道,“天涯盟,好意趣。”
“老子只知四海之内皆兄弟,上酒。”马浪叫道,他等不及歃血为盟,摔碗为誓。
天涯阁前,网刀划破皮肤,滴血入酒。龙七,张德九,徐长风,马浪四人站成一排,面向四帮帮众,龙七郑重地道,“妈祖娘娘在上,今青竹帮……”
“石斧帮……”
“铁扇帮……”
“蓝鲸帮……”
接着,四人齐声道,“结盟天涯,共进退同生死,若有违者,人神共诛!”
“共进退同生死,若有违者,人神共诛!”四帮帮众一致高喊,饮尽碗中酒,摔碎手中碗。哐当哐当声中,众人血热。
“既身为首任盟主,与诸位共享第一条消息:两广水师在整兵,英吉利水师也即将东来。”龙七低沉的声音犹如暗夜,“濠镜澳密报,葡萄牙夷人也加入战局,三方打算组成联合舰队。”
“何时攻来?”马浪问。
“或许明日,或许后日,或许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