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彼岸花 20
林小钗2020-05-29 17:562,513

  桌上的蒸屉冒着热气,掀开蒸笼,献玉夹出一个,放在阿晋的碗里,“记得第一回相见,吃了你十个烧腊包,那滋味我还记得。”

  “七嫂身手不凡,我亦记得。”张晋垂目打量着包子,全帮上下,反对归顺者十之一二,可谓寥寥可数,这个关头,她请吃包子,这包子里会有什么?

  “吃呀。”献玉夹一个给自己。

  嗯。张晋轻应着,他曾说过,脱胎为猫,拿九条命还她。且还她一条命吧,包子送到嘴边,轻咬一口。

  “水师糜烂,官昏庸兵无能,欺侮百姓,滋扰渔民。倘若,你来掌控两广水师,为民谋利、护渔驱夷,你爹爹在天之灵,是否更感欣慰。”

  原来是劝他,口中的包子顺利咽下,口吻激烈,“女子无从入仕为官,不能以七嫂为尊,青竹帮等同土崩瓦解,如何对得起七爷?”

  “与徐长风打,青竹帮有几分赢面?又能活几人?”献玉一一驳斥,“七哥要的是青竹帮活下去。”

  “马浪一帮之主还是个游击将军,许我与华叔之位至多是都司。让青竹帮屈居徐长风之下,谁会甘心?”张晋未察觉,手上太过用力,指尖陷进软乎乎的包子。

  “自然不能,有法子可破。”她将溪合的话来来回回倒了数遍,窥得一分门径。

  “什么?”张晋讶异,什么将帮主之位传于他或华叔之法,他也已想过,骗骗自己还行,张千木心底有杆称,溪合又深知底细,定然不认。

  “我嫁你。”

  手中的包子掉落,在桌上滚了几滚,落在地上。张晋张着嘴,哆哆索索地想说话,喉中却火辣辣地冒烟,发不出声。

  “不肯?”

  张晋直摇头,一颗心失控地上蹿下跳。

  “那便将流言坐实,以此为谈判的资本,让徐长风听命于你。”

  不是流言,话至唇边又咽了下去。张晋清了清嗓子,吐露担忧,“离经叛道,定会惹来诸多非议,世人会骂你,看不起你。”

  “海盗要有海盗的样子,不离经叛道就是不务正业。”昨晚陪了七哥整夜,她想得透彻,“寡妇再嫁,犹如洪水猛兽,看不惯却又干不掉我,光是想想都觉得刺激。”她笑得得意又嚣张,

  能让孩子们平安长大,能让青竹帮名正言顺掌控南海,还能玩一玩满口仁义道德的官油子,何乐而不为。

  “真的?”她笑得灿烂,他的嘴角不受控地拉出上扬的弧度。

  “假的。风头一过休了我。”献玉瞟他一眼, “为了青竹帮,委曲你。”

  张晋起身,握拳于胸,恭敬地道,“属下肝脑涂地,唯命是从。”

  “吃包子。”献玉又递给他一个。

  “主战的兄弟如何处置?”捏在手中,无心下嘴。

  “千屿山留给他们。”

  “官场上的事,女子不好露面。属下前去,诸事尚有转寰余地。”

  “甚好。”献玉咬了一口包子,真有心招安,定会主动来信,“等待时机。”

  一等半月,等来栖彩楼飞鸽传书,果然是溪合来信问询。挥笔疾书,“招安谈和,必得张千木亲临。”

  不几日,再得传书,“张总督应承在广州城亲自接见。”

  临行前,献玉嘱咐张晋,“以我夫君的身份去谈和,有三条底线要守住,一是官位要在徐长风之上,二是必得保留私兵五千、战船八十条,三是对我石斧帮、青竹帮、蓝鲸帮未归顺水师的兄弟,一视同仁,既往不究。”

  三日后,收到张晋传书,除却第三条,张千木一一驳回,一说青竹帮与徐参将麾下战力相当,官职自是等同,方显公允。二说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土之民,莫非皇臣,何来私兵?

  岂有此理,献玉气得将书信撕个粉碎,在屋里来来回回转了两圈,打定主意,“松月,叫上阿梅阿荷,跟我上广州。”

  “以身犯险使不得。”松月吓了一跳。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献玉不以为然。

  “姐姐还有通缉榜文在身,”松月提醒,“若被抓获,按律凌迟处死。”

  “真要杀我,何必兜这么大圈子。你过来……”在她耳旁一顿说道,松月忧色渐去,甚至有几分跃跃欲试。

  翌日,海风轻拂,微波荡漾,排牙湾码头挤满了人。眼瞧着胆儿肥得不可理喻的帮主,仅带了松月阿梅阿荷三人,坐上竹编渔船,摇曳而去。

  “不坐南月号去,可坐黄埔号,再不济也有小飞剪,坐个半新不旧的竹编渔船,官老爷如何将她放在眼里?”蓝虾蟆百思不得其解,急得是垂首顿足,“晋总管可是驾着星虹号去了哇。”

  “护卫太少,松月姑娘废了,阿梅阿荷再厉害,也是双拳难得四腿。”李婆带说一句,恨得拐杖在沙地上顿两顿,他希望谈判成功,老大早日得救,忍不住朝郑国华抱怨,“华叔也不劝劝,万一……”

  “没有万一。”郑国华打断他,如此绝妙的法子,他从未想到。

  “老大,我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麻脸二打着哈欠,百无聊赖。

  “蠢,等松月姑娘回来。”大眼四骂他。

  “老大又没说等……”麻脸二还没说完,嘴巴被大眼四捂住,“你个万年光棍懂个屁,二小姐特地从苏州赶回来,说要见见。”

  麻脸二不快地甩开大眼四的手,嘟哝着告状,“女人最麻烦,是不是,老大?”

  “麻烦,大麻烦。”马浪望着渐渐远去的竹编渔船,灌了一口酒,“等着吧。”

  到达栖彩楼西门小码头时,已是深夜。借着昏黄的船灯,众人跳上岸,松月敲了三下貔貅门环,门开了,就着一股香浓的脂粉气,献玉等人迈步而入。初来乍到的阿荷阿梅,自打入门嘴巴便未合上。

  院子还是那些院子,依是莺歌燕舞、笑语风流。跟着引路妈妈,一路穿花拂柳,曲折纡回,行至青榕馆,门开着,彩娘在里头,“果然是你传的便条,带这么几个人来广州城,如何给晋总管助威?”

  “绰绰有余。”献玉站在青果榕树下,仰望着它的苍天之势,“说说看,张千木如何微服街巷、体察民情?”

  “他爱去路边摊食早茶或是下午茶、一坐便是半日。穿着便服,带个老仆,被百姓认出来时,走街窜巷已有三月。”

  “竟没摆官老爷的架子。”

  “好些与他闲磕过的百姓,都道他实在,不耍花架子。”

  “其他官员什么态度。”

  “又怒又怕,他走街窜巷那三月,处置了好些官员。如今,素日嚣张的收敛了好些,手上不干净的忙着洗白,连在姑娘们面前喝酒发泄也变得谨小慎微。”

  “动粤海关了吗?”

  “未曾听闻。”

  “没蠢到动皇帝老儿的钱袋子,或许能撑两年。他还出来食早茶吗?”

  “偶尔。”

  献玉伸了个懒腰,鼻端飘过一缕清香,院里两株小玉兰已成老玉兰,枝干虬结,白莲似的花大朵大朵的盛开,“明日瞧瞧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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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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