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彼岸花 17
林小钗2020-05-27 17:582,550

  天空骤然暗黑,张晋坐着轮椅进入议事厅时,一个惊雷突然在天际炸裂。

  雷声力有千钧,霎那间贯穿她的四肢百骸。一个又一个的闪电划破苍穹,照亮千屿山每个角落,这是闭上双眼也能感受到的强光,暴雨瞬间倾盆而下,疯狂地拍打着石墙和屋顶,仿佛是徐长风的千军万马在发动进攻。

  怪不得张千木数月来按兵不动,原是有此打算。朝廷素来以武镇压,东海帮被剿灭后,被俘者被砍头示众,投降者流放苦寒之地。怀柔招安之策闻所未闻,许参将之职,可谓高官厚禄,衣食无忧,多少人梦寐以求,多少人求之不得,也难怪徐长风动心臣服。

  不费一兵一卒,天涯盟就此瓦解。有了铁扇帮,两广水师战力一夜间与青竹帮不相上下。更可怕的是,徐长风和她们一样,深谙海战之道。

  张千木这手段,献玉在话本上看过。

  她终于明白,半个月前,徐长风那句话的深意,浑身止不住地发抖,第一次对一个人,有如此嫌恶和恐惧。

  “要不要先捂住这消息?”郑国华声色低暗。

  银白闪电掣过,照亮屋内每个角落。阿晋将信笺举到眼前,“捂不住的,不出三日,南海皆知。”

  此等击溃人心之举,徐长风定会大张旗鼓。献玉被逼无奈,“与其等徐长风四下散播,不如亲口告之,早做防备,决一死战。”

  回到珊瑚屋时,全身湿透,边换衣裳边朝芳信闷闷地道,“拿酒来。”

  小启月趴在窗边嘻嘻哈哈地看雨,时不时伸出小手在雨中玩耍。小启南似乎感受到什么,走到她身边奶声奶气地关切,“娘亲,你怎么了?”

  “又要打起来了呗。”小启月不以为然,转过头来挑着眉梢,“娘亲,这次出海带上我。”

  模样像极了七哥,脾性却是不敢恭维,她笑道,“打赢老娘,带你出海。”

  “哼!”小启月噘嘴,“你等着。”

  将启南抱入怀中,望着他稚嫩纯真的脸,心底一阵酸楚,这么小的孩子,在提心吊胆的打打杀杀中长大,幸或不幸?暴雨噼里啪啦如石子般击打着屋瓦,也打在她的心上。与徐长风之战,必然是你死我活。她若死了,孩子们怎么办?她不能死,绝不能。

  烈酒入喉,身子渐渐暖了起来,血也慢慢变热。

  清晨,雨停。

  千屿山被冲刷得清翠欲滴,焕然一新,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千屿山,一时间人心浮动,煌煌思变。

  有人惊惧。水师,他们可以玩儿似虐着打,但铁扇帮不行,经破晓一役,两帮已然实力相当。再加上有水师官兵的名头在身,气势更胜一筹。

  有人义愤填膺。恨不能立即大战一场,立青竹帮威风,扬青竹帮名声。

  亦有人心生艳慕。官家的饭碗,太耀人眼目、太安稳自在。

  张晋脸上的笑意逝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时隐时现的怒意。七嫂女中豪杰,受人倾慕理所当然,然则徐长风公然觊觎,传得人尽皆知,已然不能容忍。如今背信弃义,一而再再而三的以婚嫁相逼,是可忍孰不可忍。即便身上的伤尚未痊愈,他亦要上阵厮杀,唯有亲手杀了徐长风,方消心头之恨。

  自那日起,营帐扎在码头,献玉衣不解带,外洋巡船倍之,千屿山戒备森严、日夜提防。

  第一日,洋面平静。

  第二日,依是如此。

  第三日,接到栖彩楼消息,一月前,张千木幕僚肖楚多次密会徐长风,而洋面平静如常。

  一连半月,洋面安宁而平静,未见丝毫异样。

  越是宁静,献玉的心弦越是绷得紧。闯海人皆知,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直到哨船载回一身血污的李婆带。

  她行出帐外时,李婆带刚被抬上岸,鸟枪击中他的腿,苍黄的裤腿被血染透风干,红黄相间的褶皱犹如他的眼,一见她来声泪俱下,“快救……救九叔……”说得太急,上气不接下气的吐出一口血。

  “慢慢说。”

  李婆带却等不及,缓过一口气哽咽着,“昨夜……石家镇突然被叶茂……领兵包围,他们高举水师旗号,身着水师服制……威风凛凛地查封了船坞,九叔一家老小被抓,连夜押去广州。”

  不愧是徐长风,拣最软的柿子捏,挑与她有血亲的下手,让她投鼠忌器,不过,“就你一人逃出?”

  “趁看守不备逃出来的,途中被发觉,中了乱枪。”

  十有八九是故意放水,让他来报信。

  分而取之,确为良策。下一个会轮到谁?蓝鲸帮么?不会,他们找不到锤子岛。剩下的,就只有青竹帮。若非当前元气未复,以逸待劳更有胜算,她定然前去踏平百花岛,不过,徐长风还在百花岛吗?不得而知。

  脚下晚潮节节退去,脑海里深深的无力和恼怒却一浪高过一浪。当下她能做的,便是传书栖彩楼,静待消息。

  这种等待,煎熬异常。

  连过了五日,洋面依旧平静,栖彩楼也未见回音。日夜心弦紧绷,好几回,她将洋面上盘旋的鸟群看成进击的船队。案前打盹的间隙,猛然惊醒,徐长风此举乃是心战,搞得风声鹤唳,却不出手。

  他定然在等,等青竹帮熬到松懈。

  绝不能让他得逞,她拍案而起,正要去寻阿晋,却听得阿晋的声音已在帐外,“松月和马帮主来了。”

  一抬眼,三人前后脚踏入帐内。

  什么情况?上个月来信还说,胳膊渐有知觉,再养一阵或许能活动自如。这么快就好利索了?还是被小马哥欺负得待不下去了?上下打量着她,却是眉眼带俏,气色绝好,小圆脸又变得肉乎乎的,看着不像是被欺负了,但脸上又明晃晃地写着难过与纠结,她问小马哥,“你欺负她了?”

  不等小马哥开口,松月连忙否认,头摇得像拨浪鼓。

  “那你这是?”

  “回来助姐姐一臂之力。”松月答得很小声。

  “伤好了?”献玉诧异,以她的伤势,能恢复到抡起胳膊随意摆动,便是妈祖娘娘开眼,想要再扛枪举剑上阵杀敌,几无可能。

  “虽不能上阵拼杀,做个望风斗手亦可。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松月认真地道,“姐姐在哪,我就在哪。”

  不愧是她的好姐妹,献玉眼中微热,走过去一个大大的拥抱,“傻妹妹,有马老夫人罩着还跑来作甚,再跟着我,徒惹杀身之祸。”

  “跟随姐姐,仗剑天涯,死了也痛快。”松月言辞坚定,一如六年前在白云观。

  “什么死不死的,徐长风套上虎皮也是个娘娘腔。” 马浪不耐烦地插话,“蓝鲸帮四十条战船已集结就位,他休想讨到便宜。”

  “马帮主一露面,帮中兄弟士气高涨,欢喜得紧啊。”张晋拄着拐杖笑道,“这一战如何打,或可另行计议。”

  “主动出击也未尝不可。”献玉提议。

  “浪爷打头阵。”马浪道。

  几人正聊得热络,千屿山上空响起外敌入侵的海螺号,郑国华匆匆而来,不知是喜是惧,声音微颤,“徐长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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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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