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青竹帮的堂主主事、小头小目来得齐整,将原本不大的一方空地挤得无处落脚,山丘下,帮众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李富贵的话,顺利得激起青竹帮的一些老人的不满,跟着叫叫嚷嚷、指指点点,还有几个呼喝着朝门前逼近。
“滚开,这是青竹帮的地盘。”
“七爷人都走了,为何不早日入土为安。”
“这么热的天,等诈尸!”
……
越说越群情激愤,逼向前来的人越来越多。场面愈发混乱、失控。拦在门前的大天昆、马脸何、松月、芳信等十几个落沙岛的老人,被逼得后退了好几步。
芳信警惕地注视着众人,急朝松月小声道,“快进去,想办法让姐姐清醒。”
松月转身跑进屋内,正好撞见在站在门后的献玉,她惊喜交加,“姐姐!”
献玉手指竖在唇间,示意她噤声。依她先前的性子,早就冲出去了。不知为何,脑子突然多了一根弦,她预感到有一场大戏上演,不如再等一等。
她静静地站在门后,
“诸位冷静!”阿晋站在场中,好言好语地笑着劝道,“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伤了和气。”
“你算老几,别以为跟着出几天海就卖脸皮,青竹帮没你说话的地儿。”李富贵劈头直骂,未给他半分颜面。
几乎是当众打脸,素来跟随阿晋的船坞几个主事当即跳脚。
“你又是哪根葱,晋总管执掌星虹记时,你他妈连算盘珠子都拨不清呢。”
“没有晋总管撑着买卖,你等着喝风。”
“喝风?我看是吃屎。”蓝虾蟆跳得最凶猛。初到千屿山那会儿,没了于大发的照拂,他与原北海堂的一帮兄弟没少受钦州堂的欺负。好几回是晋总管出手化解,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跟着晋总管出航吕宋,回来后一帮兄弟死心踏地的跟了他。
阿晋侧身斜了蓝虾蟆一眼,阻止他们继续。敛去笑意的脸,严肃而庄重,“众人皆知,七爷与七嫂素来恩爱,感情甚笃。七爷骤然离世,七嫂难抑悲痛举止失常也情有可原。切莫轻信一人之言,受其挑索,做些无谓纷争。”
“丢你老母,敢说老子挑起纷争。”李富贵激动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七爷没了,谁他妈不伤心?伤心就霸着尸骨?还是另有企图?”
话里话外,夹枪带棒,芳信气得脸红脖子粗,“李富贵你把话说清楚,谁有企图?”
仗着与那个婆娘关系亲近,一个黄毛丫头也敢对他呼喝,李富贵不屑地扫了她一言,索性挑明,“帮主印信在哪里,她最清楚。”又转向众人高声道,“青竹帮不可一日无主,早一日让七爷入土为安,早一日推选新帮主主持大局。”
原是打的这个主意,芳信冷笑两声,“选帮主也轮不到你。”
李富贵当即恼羞成怒,冲到芳信跟前,几乎要贴上她的脸,“老子几时说过要当帮主?”
“有自知之明。”芳信直视着他唇角扬起,颜色半分未改,“闹了一天,将帮中上下搅成一锅粥,原是为帮主人选,你早说呀。”
竟没吓倒她,李富贵讪讪地转身,清了清嗓子,“郑启安,老帮主的嫡子,本就该继任帮主。”
蓝虾蟆狂笑,指着李富贵嘲弄起来,“都说你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你偏不认。郑启安在哪?在濠镜澳跟着詹姆游山玩水呢。他能当帮主,用得着等到今日。”
黄主事站出来道,“晋总管跟随七爷多年,亲手栽培。能营商,识造船,懂制炮,擅夷语……文武全才,若说推选帮主,非晋总管莫属。”
“晋总管最得七爷器重,不选他选谁?”蓝虾蟆附和。
“七爷当年就将星虹记全权交给晋总管打理。”另一主事补充事实。
一番话下来,好些人点头称是。
“放屁!”李富贵愤而咆哮,“他想当青竹帮帮主,也不撒泡尿照一下什么德行。再一个,郑国华跟随七爷闯海时,他毛都没长齐。华叔是不是更有资格当帮主?!”
众人望向一直沉默的郑国华,他未听见似的,神情悲痛、依旧沉默。
“论资格,整个千屿山,谁能与七嫂相提并论。”大天昆声音浑厚,中气十足,连发三问,“你们谁扫荡过雷州湾?谁单挑过夷匪?谁打得过她?”
马脸何阿荷阿梅等人齐齐露出得意的笑。
“再厉害也是个疯婆娘,你们落沙岛的男人愿意给女人点头哈腰,我青竹帮可没这先例。”李富贵讽刺道。
“嘴巴放干净点!”芳信斥道,提醒众人,“七爷虽不在了,一双孩儿还在。在启南少主长大成人前,娘亲代为打理帮务,天经地义。”
“你就是说成一朵花,老子也不答应。”李富贵针锋相对,“我钦州堂的兄弟,绝不会听命于一个疯婆娘。”
他身后的黑胡子脸色十分难看,嘴巴张了张,最终什么也未说。
大天昆被他一口一个疯婆娘气得忍无不可忍,二话不说,轮起拳头就冲了上去,不管他三七二十一,要揍他娘的。
阿晋见状连忙拦住,他也看不惯李富贵,但此刻打起来,如何能收场?可拦住大天昆,李富贵却撸着衣袖凑过来,嘴上叫骂,“滚开,别拦着!老子早就想教训疯婆娘这帮子人。”
黑胡子被两个兄弟推搡着也冲了上来。
马脸何等人也被激怒,涌上前去,准备干架。虽有蓝虾蟆黄主事等人帮着阻拦,却也无济于事,两个不习武的主事瞬间被推倒在地,两帮人马针尖对麦芒,眼看就要火拼。
“住手!”献玉踏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