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策。有何良策？
小马哥怒骂徐长风畜生之余，放话称他要滚蛋赶紧滚，浪爷早就不想与他有丝毫牵连。又信誓旦旦地保证，有他在万山群岛镇着，徐长风休想北上千屿山搞事。
而她担心的，并非徐长风来搞事。
九叔的回应只有三个字，知道了。此番重伤之后，九叔仿佛突然老去，气性大不如前，来往信中的字里行间显得暮气沉沉。
九叔老了，再添残废，心有余而力不足。夜深人静，唏嘘之余，她的心底有个声音会蹦出来——石斧帮即将没落。
未有良策，只得小心防范。各帮多派哨船，轮番巡洋。
然则，有一样东西却是防不胜防。
那就是流言。
不知从何时起，只要她与阿晋一同出现，众人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探究，神情中更是诸般揣测。直到那日晨起，她正洗着脸，松月趴在门框上，支支吾吾地问，“姐姐……觉得晋总管如何？”
“很好。”绞干面巾，挂在架上。
“噢。”松月仿佛意会到了什么。
“少主和启月也都喜欢晋总管。”芳信补充道。
等等，她忽然品出言语中的不寻常，警觉起来，“你们都听到什么了？”
芳信与松月惊诧地对望一眼，难道姐姐没听说？那……这可怎么说，松月朝芳信挤眉弄眼，芳信装做未瞧见。
“松月，你说。”献玉瞧在眼里，索性点名。
松月闻言站直身形，拧着衣角，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道，“有人说，晋总管眼中只有姐姐，对姐姐言听计从，从不谈婚论嫁，连徐帮主亲自做媒，要将表妹嫁与他也拒绝了。”
“还有呢？”
松月摇摇头，那些莫须有的段子，皆是以讹传讹，出格得一听就是假的，不值一提。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朝不保夕的也不例外。”献玉苦涩地自嘲，听到提及徐长风的表妹，便知是他捣的鬼，解铃还须系铃人，“叫张晋来。”
松月还未踏出门槛，猴头峰传来低沉而急促的海螺声——外敌入侵。
“排牙湾东二十里发现舰队。”
“排牙湾西三十里埋伏数条船舰。”
“千屿山南面二十里有数条舰船。”
……
猴头峰炮楼前，献玉举千里镜四下瞭望，就目前的消息来看，千屿山已被团团包围。“巡洋的哨船呢，都是死的？！”
大天昆、郑国华一同望向张晋，青竹帮的日常调度听他指挥。
“昨夜巡洋当班的是马脸何，至今人船未归。”张晋面容沉重。
通常，帮众俞期不归只有两种可能，被杀或是逃走。马脸何妻儿尚在千屿山，他没有理由抛妻弃子。
“一夜之间神不觉鬼不觉干掉数十条哨船，非两广水师能耐。”相隔太远，无法看清来船形制旗号，她把着千里镜喃喃自问，“他们到底是谁？”
“管他是谁，干他娘的。”大天昆恨恨地叫道，遭人合围打娘胎里头一回。
郑国华皱着眉，很不赞同，“正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看敌军所摆船阵，有备而来，实不可贸然出击。”
“华叔所言甚是。目之所及，已将千屿山合围，目力之外，又埋伏多少船炮，无从知晓。待他们离得再近些，弄清楚来路再议对策不迟。”张晋道。
大天昆与马脸何交好，难免冲动。华叔一惯保守，阿晋行事周谨，二人之见不无道理。自珊瑚屋爬上猴头峰，看了这半日，合围的敌军似乎还在原地。难道他们想围而不打？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绝不能干等，不论何时都要掌握主动权，她朝大天昆道，“驾几条小飞剪去探探底，离远些，瞧清楚来头即可，没有我的旗令不得交火。”
大天昆得意地霍开牙，飞跑着下山。不多时，五条小飞剪箭一般冲出排牙湾，日虽西斜，光线依然强烈，照射在海面上令人睁不开眼，一晃眼，小飞剪变成千里镜中的小黑点，献玉气急败坏地叫骂，“该死，小飞剪跑得太远了，鸣金！”
话音未落，几声炮响，洋面上黑烟腾腾。
她的心揪成一团，将千里镜拉到极致，依然只能看到几个小黑点。又几声炮响，更远处的船阵动了起来。不必想，轰隆隆的火炮声定然盖过了山上的鸣金声，她急令，“快升旗，让他们撤！华叔，备岸炮！”
巨大的三角黄旗在猴头峰升起，海风掣着旗帜呼啦啦狂响，松月紧紧地捏着拳头，暗自祈祷大天昆不要有事，他是落沙岛残存的最后一名头目。
“回来了。”张晋惊喜地叫道，千里镜下露出雪白的笑容。
一、二……五条小飞剪，见合围的敌船并未追击，献玉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怒意又上了脸，莽撞得不要命，把她的命令当放屁。天空渐渐变得灰蓝，看到大天昆轻快的步伐、霍开的笑脸时，她怒气更甚，刚要开口训斥，大天昆喘着粗气抢了先，“是夷舰……但不是英吉利水师。排牙湾西面……有四五十条。”
“不是英夷，会是谁？”松月疑惑，“是何旗面？”
“蓝的白的红的，花花绿绿地看不分明。”大天昆缓过气来，得了大便宜似地笑道，“红毛贼穿得差不多，船舰占位很有章法。火力虽猛，射程却与闪电号接近。”
“是葡萄牙水师舰队。”张晋断定，詹姆曾与他提及，“在海的那一边，萄夷曾是列国霸主，海战经验极为丰富，近些年虽渐衰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绝非轻易对付得了。”
“葡夷定是来报小屯湾之仇。”松月推测，“假如东面也是葡夷……”
“不会。”张晋打断她，纠正道，“濠镜澳的萄夷水师船舰差不多是这个数，已是倾巢出动。”
天空已呈现出紫黑色，敌军围而不打一整日，夜幕降临之后是否会进攻，献玉忧心仲仲，“东面和南面的舰队又是谁？”
还有，如此大的阵仗，为何栖彩楼竟然毫无音讯？
耽误之急，是如何趁夜摸清敌军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