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编辑还没有回复,倒是陈思冉先开了口:“一日三度的饭点又要到了。让我们来看看今天第三顿吃点什么好呢——”
韩萌笑翻在椅子上,陈思冉瞪了她一眼:“严肃。其实我特别佩服你,真的。”
韩萌坐正了认真问:“好的。你佩服我什么?”
陈思冉拿着手机点外卖:“佩服你特别有主见,目标明确,清晰且坚定。”
冥冥之中韩萌感觉这不是什么好话,她看了眼余温,后者一脸看戏的表情正对着陈思冉等她继续往下说。韩萌深吸了一口气:“请问能展开说明一下吗?”
“每次我跟你一起去食堂你都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吃什么,从来不犹豫不拖沓,步伐坚定地迈向某一个档口。”陈思冉自顾自地摇了摇头:“自愧不如。”
韩萌差点拎起靠垫给她砸过去。
余温把电脑休眠,冲韩萌扬了扬头:“去食堂吗?”
“走。”韩萌从椅子上蹦起来,明知故问地冲上方喊:“小方点了外卖吗——”
熟悉的声音从床帘里传来:“点了。”
韩萌继续走流程般地问下一个:“小陈点了外卖吗——”
“没呢,”陈思冉也蹦了起来:“就等着你们邀请我一起去了,走走走,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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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思冉端着一碗阳春面坐下时,另外两位已经吃了好几分钟了。
她习惯性地拌了拌后挑起一筷子,轻轻吹了几口:“为什么你们这么快?”
韩萌头也没抬,故意大口大口地吃着:“因为你没主见。”
旁边的余温被这句话呛到了,别过脸咳了好几下。
陈思冉皱着眉看她:“淡定啊淡定。哎,今天社团节你们有没有什么感想?”
“没有啊,”韩萌说:“这个本来就是F院的吧,跟我们又没什么关系。”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们有没有后悔当时没进社团。”
韩萌叼着筷子:“不后悔。后悔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会后悔的。”
余温也跟着说:“我也不后悔,加个学生会就差不多了。”
说起社团,那还真是说来话长。九月份军训刚结束时的“百团大战”是H大和F院一起办,比社团节更热闹,即使不想加入估计也难免会去逛逛凑个热闹。在那个气氛里待一会,招新的学长学姐再递个传单,热情洋溢地说一句“学弟/学妹要了解一下XX社吗”或者隐晦如人贩子般挥挥手道“学弟/学妹要进来吃颗糖吗”,脑子一热觉得“哎其实加入着玩玩也不错啊”,这不就进了吗?
但这四位各有各的理由,比如方蔚“没有什么社团活动比赖在窝里更让人舒坦,不去”,韩萌“这会把空闲时间都限制死吧,还是自在点比较好”,余温“啊我想加学生会的宣传部,那个应该更有挑战”和陈思冉“滚吧我要学习,我的空闲时间只能用来学习,我全身心都属于学习,社团活动耽误我学习了,不加不加。”
现在再看看,一个比一个清流。
“嗐,”说起这个陈思冉就不愿意往下继续唠嗑了:“其实也就余同学真的有那么点收获,我反正是在鬼混,知道错了依旧不改,以后继续混吧。”
“学生会也没什么事,做个海报写个采访差不多就行,没你想的那么高端。”
“是是是,你算是我们一群人里唯一有组织有纪律的人。”陈思冉夹起一块紫菜:“哎,群里那个通知你们看了吧?什么导师制?”
韩萌点点头:“看了,感觉没什么意义。就指导一个学期,能指导什么啊?”
陈思冉赶紧拿筷子敲着碗:“我第一反应也是这个!估计是给新来的年轻老师了解学生的机会,感觉意义还不如什么中期论文指导老师,随便吧,管他呢。”
余温又摸出手机看了看:“那个,下周五就要去找他了是吗?”
陈思冉点了点头:“对。分组名单在群里,我们四个都没在一个组。”
余温低头扒饭,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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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最开始看到消息的反应和陈思冉差不多,形式主义的东西不管见过多少次,就算已经免疫到不去在意了,下次见到也依旧还是会感到烦躁。谁都一样。
自己跟组内的其他四个人都不是太熟,也就没有提前打好招呼约定几点钟一起去。估摸着差不多到时间了,余温独自往那栋新教学楼走去。
然后在规定的教室里遇到了面面相觑的几个同学:“老师怎么还没来?”
余温也没想到会这样,虽然老师可能心里也明白“这群同学应该不会把我和我说的话当回事”,但再怎么样表面功夫也要做,起码不会直接迟到。
“哎,群里发消息了——”一个男生指着屏幕:“老师们今天临时开会,可能要晚半个小时。”他长叹一口气:“为什么不早说——”
另一个男生确认道:“老师们?所有老师?”
第一个男生点点头,认真盯着屏幕:“算了,等着吧。在哪不是玩手机?”
话糙理不糙。
等门外响起敲门声时余温看了看时间,距离群里发通知过去了二十九分钟。一行人朝缓缓转动的门把手看去,只见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男人打开了门,透过刚好可以把他框住的不窄的门缝打量着室内:“请问是经济班的同学吗?”
里面五个同学无声地点了点头,毫无表情的庄重感让来者内心一惊。但他表面上还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呃………请问可以进来吗?”
这场景着实有些荒谬,仿佛一个被一群恶霸欺负的小学生,委屈巴巴地站在门口说“你们为什么不让我进教室”。五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下颜色,一个女生赶紧说“可以可以,老师好,老师好。”
余温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周遭原本各自玩手机互不打扰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低沉,仿佛有一把看不见的刀悬在教室上空,随时准备落下。
然而这种窒息感在老师正式开口说话后便消散尽了。他的声音说不上温和,但绝对是憨厚——和他的长相差不多:“不好意思啊,咱们这个专业的老师统一组织开会,原本大家都以为可以按时结束的,没想到领导太能讲了。抱歉抱歉,把大家的时间都往后拖晚了,那个,可能我接下来要说的你们也会觉得烦——就像我觉得领导烦一样。”
五个同学没忍住都笑出了声,有人说“没事没事,我们也讨厌领导。”
就这样把因为迟到而造成的局面转了过来,谁都不尴尬。
“还是先自我介绍一下,虽然你们都知道了我的名字,我姓郑,叫郑择,郑州的郑,物竞天择的择。学经济的,在你们学校和F院当专业基础课的老师,主教微观经济宏观经济之类。以前有同学叫我‘郑哥’‘择哥’,我还挺喜欢的,融入学生嘛。当然,你们要是愿意尊称我为‘郑老师’,当然也是没问题的。”
五人机械般地点头表示听到了,没有说话。
“关于这个导师制呢,你们肯定也了解过了,在学术方面和‘导师’肯定不太一样的。具体我也不赘述了,你们应该都知道。”
五人继续点头,郑择接着说:“因为这个导师是在你们和F院之间轮流当嘛,我跟他们聊天还是会提一些建议,但是我觉得该说的你们也都知道,可能相对来说……你们更明确你们的选择,不用我还没开始就去解释太多。对吧?”
其他四人点点头,余温轻轻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如果你们有什么问题想问,专业课程上的也好,职业规划人生规划也好,我都很乐意去提出我的建议。”郑择说得很诚恳:“毕竟实话实说,虽然这其中包括了走形式,但存在即合理,我相信学校有这种安排就一定会有理由。”
“所以,”他兴致盎然地望着五位同学:“目前来说有什么想问的吗?”
五位同学抿着嘴互相看了两眼,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然后故作思考状,眼神却精准地回避开了郑择,像极了“课堂上老师说‘点人上来做这道题’时的你”。
“都……”郑择搓了搓手:“都这么生疏啊?能不能给点回应?”
“那我换个方式问吧,如果让你们去总结过去的一年多里的收获,你们会想到些什么?任何方面都行,奖学金、实习经历,这之类的都行。”
“奖学金?”有两个男生相互看了一眼,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郑择看在眼里,很给面子地问:“怎么?没拿到?”
实际上在场的都明白他们那不仅是没拿到,反而还交了几百重修费的意思。
“总会有收获的,”郑择说:“我就是随便举个例子,奖学金是收获,但这只是其中很少一部分。比如你们学习过程中遇到了问题,毕竟大学不比高中,老师不会坐在办公室里等你去提问,那这些问题你们是怎么解决的?查资料?问同学?这其中积累的经验也同样算收获。只要能让你成长,那就是有意义的。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