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余温想了想：“可以逛的……各种桥、各种湖吧？大学比起高中最直接的特点就是面积大。就在那边就有个桥，风景还挺好。”
学校里偶尔经过的同学都拖着行李箱，不再像平常那样大片大片背着书包抱着书、行色匆匆表情庄重。虽然轮子摩擦地面也会发出噪音，但整体气氛还是轻松且安静了不少。就是太热了，太阳虽然被乌云挡住了，但气温还是高，也可能是快要下雨以致于闷闷的。风把树叶轻轻吹动，余尧靠在扶杆上向远处望去。
“这水还挺干净的，”孙云皓的角度也清奇：“之前有一次我路过这里发现上面漂着一层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像棕色的粉末，脏乎乎的。”
“这应该不是死水吧，”余尧问：“确实挺干净的。”
“不是死水，”余温朝反方向指了指：“跟那边那个湖连着的。之前在哪看见过，学校里所有小河小湖小池塘都被打通了。”
余尧点点头，没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风从水面上吹了过来，着实让人感到轻快而舒服。要是天气好就更好了，天气好的时候水面上会泛起波光，亮闪闪的一定很好看。不过今天这种天气也不错，起码不会太晒。他想。
“去那边教学楼看看吗？”孙云皓问道：“那边那栋是新的，有电梯。”
余尧乐了：“教学楼还有电梯？真的假的？”
“不敢相信吧？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不敢相信。”孙云皓得意洋洋：“这栋是新楼，才建好没几年，里面什么都是新的。当然我们也只是偶尔才能用这栋的教室上课。话说我们学院之前有次开什么研讨会借用的这里一个大教室，简直了，天花板上都有镂空设计，还铺了几道灯管，帅爆！”
余尧一脸期待，可能是真期待也可能只是给他面子：“真的？那走啊！”
可是盲目炫耀的孙云皓忽略了假期期间教学楼封楼这个事实，三个人到了楼下面对着玻璃门上那把精致而不做作的锁面面相觑。
余温叹了口气：“算了，就在外面看个热闹吧。要不你想象一下，你看，”她往后退了几步：“比如五楼那没有窗户，对，我们在楼下能看到的其实只是个露台，这是教室里单独带的露台，就像家里的阳台一样。教室和露台之间还有一道门所以既方便晴天看风景，又不用怕下雨把教室里的设备淋坏。还有三楼，三楼也是这种设计。一二四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教室里面也比较厉害，比如……”
沉浸式体验过一把的孙云皓除了频频点头没什么反应，余尧却不一样，在高中那块巴掌大的区域闷坏了的毕业生是真的对大学充满了好奇，直到余温说“就算下雨了没带伞也不用怕……”
全靠想象在这种教学楼上课的感受的余尧甚至觉得有雨滴下来。
然后他看到孙云皓摸了把脸，余温的说话声也停下来。感觉一滴水打到他脖子上，余尧仰起头，下一滴水便直直地溅到他眼睛里。
是真的下雨了。
孙云皓不自觉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徒劳地说：“我们好像没有带伞……”
余温点点头：“我们早上出门也没想到下午会跑这么远啊。”
三个人本能地往屋檐下缩了缩，孙云皓拿出手机查着天气，随即一抽，余温扭头问：“要下很大吗？”
“对，但是不久。”孙云皓放大了屏幕上的界面，说：“预报说的是半个小时左右就能停，还好还好，就在这等等吧。”
夏天的雨就是这样，不打声招呼就在午后哗啦啦地降下来，但是应了那句“来得快去得也快”，往往嘚瑟不了多久就得偃旗息鼓。
余温抬头望着雨幕：“那就等等吧。”
好在屋檐足够宽大，三个人索性席地而坐。孙云皓捧起手机查看着消息，余尧望向教学楼里面，靠门的地方竖着一台自助租伞机，里面清一色的灰伞码放得整整齐齐。而余温则盘着腿，胳膊肘撑在大腿上，两手托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雨越下越大，偶尔有打着伞拖着行李箱的人匆匆走过。孙云皓看了眼时间：“我去，可是完全没有要下小点的趋势……不会要一直下到五点多吧。”
余温轻声道：“应该快了。”
雨下下来，空气中原有的闷热自然减轻了不少，似乎呼吸都容易了一些。如果等会再从来时的那道桥上走回去，可以穿过一小片树林，不用仔细闻都能感觉到泥土的清香扑面而来。而面前只有水泥地，余温摸了一下，都是灰。楼旁倒是杂七杂八种了一些花花草草，颜色鲜艳但叫不出名字。她有些呆滞地看着，余尧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哎！”
余温把目光收回来：“嗯？”
余尧拍了拍裤脚，他穿的七分裤，盘腿往地上一坐裤腿差不多快滑到膝盖：“我们后天回家？”
余温点头：“是啊，你不也要收通知书吗？”
余尧“嗯”了一声：“坐长途汽车吧？还是城际？”
余温没怎么想就回答道：“就汽车吧，我之前都坐的汽车。去汽车站方便。城际在车上花的时间少，可是火车站太偏了点。而且到了站离家也远，这次也没有人接了。”她叹了口气：“晚上记得还要提前查好从汽车站到家的公交。”
“行。”余尧说完望向不远处的图书馆：“那个，你们每次回家时会想这里吗？”
孙云皓如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你说啥？”
余温想了想：“还好吧，会想几个朋友，还有室友她们。”
余尧又望向孙云皓，后者不自觉往后一缩：“……还好吧，我和室友各玩各的，见了面也相互骂爹，不来你们女生之间‘老婆’‘老公’叫着玩的那一套。”
余温面无表情地纠正道：“我们也不玩，你说的那套只停留在小学同学身上。”
余尧点点头：“那你们在这会想家吗？”
孙云皓对学霸的好奇心简直服了，他干巴巴地回答：“不会。”
余温想了想：“还好吧……你这……还没开学就想家了？”
余尧摇了摇头：“就是好奇而已。”
余温“噢”了一声，继续望着雨幕。已经过去了十几二十分钟，降雨势头好像小了那么一点。孙云皓一巴掌拍在自己胳膊上：“靠，这里有蚊子。”
余尧笑了：“它也来躲雨。”
三个人就这样坐着，没再说话，孙云皓原本都放进口袋里的手机又滑了出来。他看了看余温余尧，这两个人都心事重重地发呆，这场景着实有些荒谬，他摇了摇头，还是玩手机比较好，能得到廉价却真实的快乐。
等他因为感觉周围安静了一些而抬起头来时，又过去了十几分钟。余温还保持着思考人生状，余尧却两手撑着地站了起来：“已经比刚才小多了。”
余温回应道：“应该快停了。”
孙云皓看了看时间：“……四点多了，不是……怎么今天时间过得那么快？”
余尧回头望着他：“我们是不是等雨停了就要回去了，不是说会堵车吗？”
“是啊，”孙云皓有些懊恼：“那我们来这一趟不是什么都没玩就要回去了？白跑这么远？好亏……”
余尧没忍住笑了出来：“你还要玩什么？你不是天天都在这玩？缺这一天？”
“我是说你啊啊啊啊啊！之前跟你说的体育馆都没去，蹦蹦床什么的就不说了，里面有堵墙上有攀岩设施，好高，估计九米十米都不止。我之前还看别人玩过。还有食堂也没去，本来还想充大佬请一顿……”
余尧打了个手势：“打住，攀岩我估计和这儿一样，不会让我们进去的。至于食堂，”他顿了顿：“还是算了吧，不差你这一顿。”
余温仰头看了看天空，乌云散去了好多，周围也比最初来时亮堂了不少，墙边的花花草草也因为不断洒下来的水珠而多了一分灵动的生机。“那要不就不去了吧，”她商量着：“反正以后还有机会来。今天早点回去，避开晚高峰。行吗？”
余尧原本就没意见，现在更是对这商量的语气表示满意：“行。”
孙云皓抖着腿：“哎，那什么，你们真准备明天去我爸店里看看啊？”
余温一愣：“你跟他说了？呃，他是不是最近比较忙所以……”
“没有没有，”孙云皓摆手：“我没说，但我知道他肯定不忙，他有什么好忙的？今天回去了再说呗，他肯定乐意你俩去，不过你去了是想干嘛？”
余温随口答道：“就去看看啊，感受一下不同的工作环境。”
孙云皓也不深究：“行。要待多久？半小时够吗？”
余温表示不用：“那也太耽误他时间了，最多十分钟就好。”
“客气啦，”他故作老成：“这都不是事儿。那之后呢？回家玩？联机打游戏？”
“都行吧，”余温说：“我们明天也要收拾东西，后天就回去了……在这住两天还是添了很多麻烦的。”
孙云皓倒抽一口凉气：“这就我们三个，没必要哈。”
余温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了几秒，没再说话。
雨渐渐停了，比天气预报估计的时间要晚。新楼旁的沥青路都是新铺的，一眼望去平平展展，但是再往前走一点就不一样了。三人没走之前来的那架桥，而是换了条路。这条路就比较旧了，被车轮和岁月反复打磨，走几步就有一个小水坑。刚开始余温还稍微注意一下，尽可能避开以免弄脏鞋子。后来实在觉得麻烦，索性也就不在意，任由水花溅到小腿上反而多了分乐趣。
校门就在眼前。
说来也挺有意思，之前对面那条每到入夜就苏醒的街道现在看来也毫无生命力，没了嘈杂的广播、没了小摊小贩摆点、没了熏久了会觉得有些呛人的油烟仿佛就失去了灵魂，只剩下“街道”这一形式上的空壳。最大的那家连锁超市空洞而机械地放着广播，洗衣粉或是酸奶在这少了大批消费者的七月大放价。提着购物袋出来的都是住这附近的居民，这个时间点以爹爹婆婆为主。
三人要搭乘的公交车很快就匀速驶了过来，在站台旁缓缓停下。等车的大多都是拎着行李箱的学生，也有背着包的白领。车上很空，既然明确了每个人都能有座位大家也就不争不抢，没排成一条规矩的队伍但却有序且高效地上了车。
像来时一样，公交车在这先进的交通网中穿行，在这座飞速发展起来的城市中穿行。按照它自有的速度，不紧不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