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一晃而过，等反应过来已经是深秋了。
“这个，”会计学老师拿粉笔敲了敲黑板：“怎么编分录？”
教室里安静得出奇。
“没人知道吗？”老师话音一顿：“我刚刚才讲过。”
依旧没有人回答。老师见状便放下了粉笔，两手撑在讲台上，恳切的话语里想传达的像是告诫又像是批评：“我说，你们是不是要稍微对自己负责一点点。”
乔许阳轻轻拉了拉坐在左边的王佳蕊的衣角：“嘿。”
王佳蕊低着的头稍微往右偏了偏：“不会。”然后又快速偏了回去，可能是觉得这样不容易引起老师注意吧，因此也不给乔许阳再说话的机会。
但老师还是注意到了，全班低头盯着书的情况下任何一点自认为不会被注意到的小动作都是失败的：“你们俩——说什么呢？”
王佳蕊很明显抖了一下。
“会吗？”老师说：“上来做。”
王佳蕊抬起头，老师确认道：“对，就是你。”
她战战兢兢地上去时，乔许阳很明显听到后排的男生松了口气。而王佳蕊僵硬地站在黑板前，不知从何下笔，只能模仿还没被擦去的例题写了“借”和“贷”。而老师一手叉腰一手撑在讲台上，不慌不忙地等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写了多少，反正写的内容被王佳蕊自己挡住了，乔许阳看不到。但下一秒就听到老师无可奈何的声音：“会计分录有‘现金货币’这一项吗？”
乔许阳只感觉后排的男生在憋笑。
“笑什么啊！”老师用指关节敲了敲讲台，原本平静的声音里终于带了一丝愤怒：“你们写得比她好是吧？上来写？”
一排人瞬间坐直。
“有没有人会啊？”老师在教室扫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到乔许阳头上：“同桌，来帮忙？”
趁老师注意力不在自己这，王佳蕊偷偷转过头瞄着乔许阳，眼神里透着“救命”的信号。乔许阳叹了口气，在教室里所有人的注视下走上讲台，从王佳蕊那接过粉笔，有些不自在。
这种被点上来做题的感觉真不好，她想，只有教小学生才用这种方法。但这个老师还算是认真负责的——其他科目的老师基本不管你听不听讲，他们能按时按量地完成教学任务就算是功德圆满了。
其实她心里也没底，她知道得认真听讲，为了学知识也好、为了提升自我也好、为了通过考试不挂科也罢，认真听讲是最直接的方法——就像哪个小学生不知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呢？但是要做到是真的难。原本理解能力就有限，原本就对这些看起来高端大气实际上无聊至极的专业课无比嫌弃，何况大一还毫无保留地疯玩了一年，想集中注意力哪那么容易？常常是听着听着就去惦记手机里拍的各式各样的照片，想到晚上一定要画下来，想着想着就想到了别的，等到再回过神时讲课的内容又跳到了下一个板块。
就这样听也听了，一知半解地假装懂了。
老师在她的答案下画了条线：“借方贷方分得清吗？”
乔许阳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原以为老师要接着问“所有者权益的增加放在借还是贷”，但老师没有，只是直视着她的眼睛，说“是对的，回去吧”。
对视上的那一秒乔许阳本能地发憷。
所有者权益放在借还是贷，她其实没搞清楚，按着王佳蕊答题时自己在书上瞄到的例子勉强对上了号。如果自己答错了，老师肯定会追问，现在基本上是瞎猜猜对的——毕竟50％的几率比选择题猜对还是高很多的，老师反而没有追问。只是笼统地来了一句“分得清吗？”
分不清，她想，但是老师没有追究。
可能是原本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在下课之前乔许阳少有地没有走神，但是下课铃响后却在这个问题上愣了好久。
换在之前，老师就算明确表示“我对你们的要求只是弄清楚借贷双方的区别”她都不会在意，反正被老师放弃的次数太多了。想想之前的老师，在教务处明确规定一节课里视频演示的时间不能多于五分钟的情况下还拿大把大把的时间来放那个什么《华尔街》纪录片就能明白，会水时长也是为人师表不可多得的一大本事。
这次好像不太一样，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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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自来水笔里的水挤到海绵垫里时，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乔许阳把笔轻轻放在草地上，掏出手机后发现是王佳蕊的消息：“你今天还没告诉我呢！当时叫我干嘛！”
她如实坦白：“想问你会不会那题。”
“？？？我像是会的人吗？你明明会还问我？搞笑呢？”
乔许阳把手机屏幕的亮度调到最大，终于不像之前那样看得吃力了：“我那是猜的。”
“呵，又不是猜选择题。”没等乔许阳回话，下一条消息又来了：“最近想好好做人了？感觉你没以前那么嚣张了啊。”
“没。碰巧猜对的，真的。”
王佳蕊不想跟她再在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上纠缠不清：“又出去画画了？”
“嗯。你出学校了？”
“是啊。你画你的，不打扰。就是想问问你看到群里那个分组表没有？”
什么分组表？乔许阳打开了设为免打扰模式的班群，里面最新一条消息是一个excel文件。她满腹疑惑地点开，第一列就是全班同学的名字。
第二列是陌生的名字，大概每五个同学对应一个人。
这啥？空甩一张表，除了两条名字外什么批注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通缉名单。退出到前一步才能看到标题：导师分组名单。
下一秒她就锁好屏幕，把手机丢回了口袋，然后翻了个白眼。
看着面前画了一半的风景画，她无声地骂了句脏话。正事没有，破事一堆。贯穿整个学生生涯的除了被点上讲台做题，还有没完没了的形式主义，比如打着“关心学生、全面发展”旗号实际以帮助学校评优评先为目的的导师分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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