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
文末还留下了QQ号——乔许阳闹着玩似的拿起手机想跟这位学姐交流一下心得，却收到了来自张瑞的三条消息。
“你怎么跑出去那么早？”
“怎么样？我肯定是逃不过重修了。”
“mmp。”
她心头一跳，“人和人怎么差得这么大”这个念头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能答的都答了，坐不住。里面空气不好。”她回道。
“能过吗？”
本能地打出“应该能”三个字，发送前转念想了想，还是换成了“不知道，也许不能”才发出去。
张瑞迟迟没回复，乔许阳问“你怕不怕重修？”
又过了老一会儿才来消息：“不怕。挂科光荣，重修光荣。又不是没重修过，都是命。”
都是命。
乔许阳不想再跟他掰扯，在添加好友的框框里输入了余温的号码，附加信息只留了乔许阳三个字。
张瑞没再发消息过来，估摸着又是在打游戏，乔许阳也懒得找他。余温的回复倒是很快：“你好~”
这个波浪号让乔许阳没来由地起了鸡皮疙瘩：温柔学姐都这么说话吗？
“你好，”她回复：“我不是学妹。”
余温回了个笑哭的表情：“知道。乔许阳，我记得。怎么联系上我的呀？”
“校报。”
“真有人用心读这个啊！”透过屏幕传来一阵惊喜：“都是学校要求写的，我以为没有人会认真看。”
学校要求写这个原因乔许阳猜得到，没有人会认真看也是事实——毕竟余温眼里认真看完的乔许阳也就只认真看了那一篇，还是在知道作者的情况下才认真看的。余温说的没毛病，只是这种惊喜感让乔许阳有一点替她感到悲哀。
她不熟练地安慰着：“怎么可能没人看？写得挺真诚的，真的。大一的肯定很喜欢这种愿意鼓励他们并起榜样作用的学长学姐。”
说完她自己都觉得扯淡。
余温客气地回了个“谢谢”。
“你怎么想到去实习啊？”乔许阳问：“我有个朋友……”打到这里时顿了一下，稍许斟酌后改成了“我有个同学”：“我有个同学在N大，她也要实习来着。虽然每个学校都有社会实践的学分，但你们真的好积极。”
余温依旧很惊喜：“真的啊？我这次也遇到了一个高中同学，她也在N大念书。好巧。”
然后没有再接着说这位N大的同学，也没有回应乔许阳的疑问和夸奖。清楚明白地知道对方不想多讲的乔许阳也不在意，轻车熟路地按下“先不聊啦我去收个快递”就算结束了这次尬聊。
主动找实习、被老师找去给校报写文章，怎么看都不像是之前在麦当劳门口说的“我不是学霸”。想到目标是蹭着60分飘过补考线的自己，乔许阳自嘲地笑了。
也难怪跟周楠没以前那么有共同话题。乔许阳用胳膊枕着头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上不知道何年何月因楼上渗水而留下的那两圈水渍，莫名生出一种苍凉感。
·
“乔许阳！”坐在倒数第二排的王佳蕊转头低声问：“溜不溜？”
乔许阳从那部将近50集长的犯罪悬疑片上抬起头，张望了一下教室最前面。PPT又换了，不知道是行列式还是矩阵的那玩意两边从竖线变成了一对拉得很长的括号，眼神从前排一扫而过后她无声地砸吧两下嘴：“太明目张胆了吧。”
王佳蕊知道她的意思是跑的人太多了，老师估计会点名。但还是有些不甘心：“上个星期都没点！他不像爱点名的！”
听听这笃定地语气。想琢磨一下是怎么看出来爱不爱点名的，乔许阳朝老师望了过去。这一望倒好，再怎么不听讲的人在经历了死亡对视的下一秒也得心虚地把视线收回到课本上。期间瞪了一眼王佳蕊疯狂示意她转过去后乔许阳才低头压着声音说：“上个星期没人敢跑。你看看今天前排空了多少。”
“在这又听不进去！”王佳蕊急了，坐直后靠到后面来，背对着乔许阳但依然底气不减：“白浪费时间，我们烦、他看着我们也烦。”
“耗着呗，”乔许阳毫不在意地看着手机里那个跟上级要求独自前往连环杀人案凶手窝点解救人质的男主：“他完成工作，我们完成任务。各不打扰。”
何况出去也没什么好玩的，在哪不是玩手机呢？与其担心受怕地出去玩，还不如心安理得地在教室玩。
不知过了多久，五分钟？十分钟？乔许阳抬头看了看额头抵在桌上的王佳蕊，又看了看千里送人头的孤胆英雄，没有丝毫留念地退出了视频播放器。
老师依然在讲着课，手里的教棒敲得黑板砰砰响，教室里留下的为数不多的人却无一不低着头。
这画面竟让人感觉坐着的是一群做错事了低头挨训的学生。
又不知过了多久，下课铃如救命号角般的响起，这群上一秒还在挨训的学生顷刻间收拾好了东西，一股脑往门口涌去。
“看，”王佳蕊边把两节课下来不知看没看一眼的书往书包里收一边说：“没点名吧？”
“你要跑了他肯定点。”乔许阳看了眼手机里存的课表：“下节在教五，走吧。大学生点名玄学，你不在他就点，不信不行。保险起见，真的不能走。”
“下节什么课？金融？”
“会计。”
王佳蕊哭丧着脸：“听不进去啊。”
乔许阳的脚步微微一顿，站在因挤在楼梯口而不得不停下来的人群后面，幽幽地问：“金融你听得进去吗？”
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她继续问：“我们——有听过吗？”
也是。
旁边一位一手拎着斜挎包，一手拿着水杯，胳膊下还夹着个公文包的女人被一个慌慌张张从教室里冲出来的女学生拦了下来：“老师好，我有个地方没听懂，能不能请您再帮我讲一下为什么物价水平上升不会引起LM曲线右移？”
楼梯口的人群慢慢稀松了，乔许阳跟着往前走，在下一个楼梯拐角意会地看了王佳蕊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
周楠肯定也这样，乔许阳想，她高中就这样。
余温……估计也差不多。
这样想着，她自嘲般地“嗤”了一声。
教五是新楼，建在新开的一块地上，教学设施连带着周边绿化都比旧楼好太多太多。乔许阳找了个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阳光正好，初秋的温度也不那么燥得慌，让原本就舒适宜人的环境里又多了一分岁月静好。
只是岁月静好中还得听天书，这是最大的难过。
·
“在吗？”张瑞的信息。
乔许阳简短回复：“在。有事？”
“晚上出不出去过节？”
乔许阳看了看时间，今天是九月九号：“过重阳节？还是阳历的？”
“九九啊。”
她皱了皱眉，这也算节？
还没回复，张瑞的问题又来了：“你晚上有事啊？”
“没有啊。”
“那你不想出去玩？”
想。“玩什么？看电影？”
张瑞提议：“密室逃脱怎么样？不夜城新开了一家。”
“两个人？”乔许阳表示怀疑：“我们两的智商不够吧。”
“还有我两个室友，加他们女朋友，一共六人。”
张瑞的室友乔许阳见过，不太了解，唯一的印象是他们一个寝室都高高帅帅的，单看轮廓可以组个男团出道的那种。两个女生虽然不熟悉，但吃吃喝喝的朋友也不需要太熟，玩得开心就好。估摸着没什么事干，密室就密室，她回复“行”。
“那好，我七八节有课，下课后我们就走。”
两小时后，六个人浩浩荡荡朝不夜城走去。其实就是个普通的商场，正规营业，早八点开门晚十点关门，“不夜城”只是学生起的外号而已，形容热闹——不像学校里的夜晚，死气沉沉。
先去密室逃脱那里看看，一行人决定玩的那个主题最近的一场在一个小时后，几个人商量决定先把场次预约好，然后去吃个火锅了再一心一意玩。
张瑞问其他人的意见：“我们上次吃的那个自助火锅不错，这次去吗？”
“行啊，”一个女生快速答应，两个室友和乔许阳也没什么意见，其中一个望向他女朋友说“我跟他们一起吃过一次”后见她点头，便说“那就去吧。”
火锅有的时候吃的是氛围，是一群人围在一起然后都拿筷子在锅里搅最后吃的都是互相的口水的热闹劲。但这家不太一样，每个人前面都是一个小锅，自己去吧台拿食材、自己煮自己吃。店里偶尔有人说话，和其他火锅店里大家一起大声吹牛起哄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乔许阳刚踏进来就被里面的装修吸引了：墙体亦或是灯光都很暗，靠商场走廊那侧本应该是透明玻璃的地方竟然装着大片大片的玻璃花窗，烘托出了一份诡异的宁静。
六人找了一张大长桌坐下后各自去取了食材，然后在店员的帮助下下好底料加好水，等着开锅。
毕竟不太熟悉还是有些尴尬的，沉默了一会儿后其中一个女生先开口，问乔许阳和另一个女生：“你们以前见过吗？”
两人都摇了摇头，然后三人相视一笑。
“还是缘分啊，”最初提议来吃自助火锅的男生也笑了：“介绍一下，孙奇。这是张晨。”
另一个男生点了点头，一样是自我介绍完又介绍他女朋友，乔许阳发呆的时候就说过去了，没仔细听也没记住。然后是张瑞：“张瑞，这是乔许阳。”
出于好奇，张晨问道：“你们寝室还有一个人呢？他怎么不来？”
“我们问了他，他说单身狗就不来凑热闹了。”孙奇摸出根烟：“所以就待在寝室，我们三出来过节。”
“这算个什么节啊，”那个乔许阳没听清名字的女孩笑了，还没来得及说“我们就是找个理由出来浪费时间”就看到孙奇又摸出了根烟递给张瑞，张瑞也不推辞，伸手就接了过来。
没说出口的话硬生生憋成了“你们抽烟啊？”
“嗯。”孙奇也不作过多解释，点点头，没给她男朋友应该是知道他没有抽烟的习惯，看向张瑞：“去外面抽吧？”
剩下的四人目送着两人走出去。
张晨看着开始冒泡泡的锅，筷子在里面随便搅着：“这都煮好了还非要抽一支呢？”
“不管他们，”乔许阳开始往锅里下自己拿的那盘土豆：“我们先吃。”
“哎，”那个不知姓名的男生冲着孙奇和张瑞出去的方向努了努嘴，问乔许阳：“你男朋友这坏习惯，不管管？”
乔许阳看向他，手上的动作没停下：“我管什么？”
“这样日后会抽成肺癌的吧？”
“吸烟有害健康谁不知道？那烟盒子上还明晃晃地印着呢。”乔许阳又拿起了一盘金针菇：“他自己都不在意，年少轻狂谁不觉得自己是个牛气得不行的成年人呢？”
男生还想说什么，他女朋友适时地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才不甘心地闭嘴。
乔许阳笑了，没再说什么。
张晨朝门口张望了一下，见两人还没有回来的意思便帮孙奇下了一盘年糕。把空盘子放回原位的时候正好撞上了乔许阳的目光。乔许阳吹着刚捞出来的雪花牛肉，被张晨盯了几秒便明白了她的意思，顺手也帮张瑞下了盘虾滑。
孙奇和张瑞很快就回来了，见四人都吃上了也没多说话。过了一会，孙奇挑起锅里一片煮得香滑软糯的年糕就捻到了张晨碗里，乔许阳余光瞟到，觉得这两人还挺可爱。
“那个，”张瑞举着筷子问乔许阳：“给你来一……”
“不用，”乔许阳很快地说：“我也拿了虾滑。本来没准备帮你，”顺手指了指张晨：“跟她学的。”
孙奇突然笑了，在另外四人的注视下把张晨搂在怀里，然后凑过去亲了亲她的额头。
除了乔许阳，另外的三个人下一秒就“喔”了出来。
乔许阳愣在那里，突然觉得怪异：和刚刚的“可爱”相比起来一种荒谬的怪异感径直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