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檀,你给我跪下!”萧老太君眼神复杂地望着萧玉檀,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惋惜。
萧玉檀呆呆地走下座椅,踉踉跄跄地跪在地上,一身华贵的衣裙揉杂成一团,身形中透着几分狼狈。
刚才还有些癫狂的潘氏忽然回过神来,指着白初高声喊道:“你为什么会知道!是不是你这个贱人在其中作了什么手脚!我可怜的檀姐儿……”
白初神色平静地望着潘氏,淡淡道:“阿初知道那香囊害了宁国公和宁国公夫人不过是因为儿时跟着父亲学了一点皮毛,稍懂一些医理,至于那香囊的来历,阿初倒是也很想听听大姐姐怎么说?”
潘氏听完却突然捕捉到了什么,瞪着眼睛质问道:“所以是你告诉了沈世子,那香囊害了宁国公和宁国公夫人?”
面对这突然而来的指责,白初也问心无愧,坦然点头道:“的确是阿初说的,不过是沈世子亲自要求我查验呈上来的物件,而大姐姐香囊中的灯芯草正是害宁国公和宁国公夫人晕倒的罪魁祸首,大夫人应该质问的,难道不是大姐姐吗?”
白初话音刚落,便听得潘氏口中传来一声凄惨的哭喊声:“我可怜的檀姐儿啊……可恨家中出了个白眼狼,生生把你往火坑里推啊……”带着哀痛欲绝的神情,她瘫倒在地,仿佛是萧玉檀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见了这副场景,白初气的甚至有些发笑,冷眼看她的作态,萧老太君却勃然大怒,拿起手边的瓷杯便摔了下去,只听“嘭”的碎裂之声,潘氏的哀嚎声戛然而止,大堂中所有的人都悄然无声。
萧老太君面色阴沉又悲痛,望着地下撒泼的潘氏,怒喝道:“你给我闭嘴!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而后目光一转,看着跪在地上低头不语的萧玉檀,眼神中划过一丝钝痛,缓缓道:“玉檀,你究竟说与不说这香囊的来历?”
萧玉檀目光一顿,神情似乎有所松动,然而挣扎过后却缓缓闭上双目,一行清泪划过脸颊,她颤抖道:“玉檀无话可说,望……祖母恕罪。”
“好……好。”萧老太君眼前一黑,差点要晕过去,不过仍旧勉强稳住了身形,她握着拐杖的双手颤颤巍巍地放下,枯瘦而苍老的双眼盈满了浊泪,顿了半晌,才忽然道:“萧氏玉檀,德行有亏,冥顽不灵,自今日起禁足一百日,抄写佛经三百卷以自省,非赦不可出。”
“不行——不行……”潘氏手足无措地尖叫着,萧玉檀却恍若未闻,只是静静地朝萧老太君磕了一个头,“多谢祖母。”
潘氏双眼通红地看着满身凄凉的萧玉檀,忍不住落泪道:“我的檀姐儿啊……”
萧老太君眼中虽有不忍,但依旧咬牙狠心道:“来人,送大姑娘回房!”
大堂中的丫头们都鸦雀无声,默默看着萧玉檀被丫头搀扶起来,潘氏踉踉跄跄地跟在身后,再不见以往目中无人的骄矜,泪水将精致的妆容打湿,仿佛一日之内老了十岁。
高氏望着二人的背影,神色却没有半分的轻松,而是皱着秀眉对着萧老太君不满道:“姑母,您怎么能这么容易就放过檀姐儿,那什么香囊的事情还没弄清楚,万一宁国公府过几日怪罪下来怎么办?檀姐儿是对沈世子有几分恩情,但宁国公府又不是沈世子一个人说了算,怎能……”
“行了,你也住嘴!”萧老太君厉声道,“此事就此作罢,沈世子既然说了此事不追究便果真不会,管好自己的嘴便是!”
高氏吃了个鳖,只好讪讪撇了撇嘴,不再说话,但眼神里分明还透露着不满意,不过转头又看见旁边亭亭玉立的白初,心中暗暗道,自己这个外甥女儿还真不是个简单的,潘氏那贱人遇上几次都被败落而归,实在是不可思议。
结束了一场闹剧,萧老太君也身心俱疲,然而现在想想今日之事还是忍不住后怕,一时之间对白初的感情也复杂了起来,一方面是自己疼到心尖尖上的外孙女儿,一方面又是差点将萧伯侯府推入深渊的人,虽说此事全由萧玉檀而起,但揭发此事的却也是白初,她没做错什么,但萧老太君心中却一时难以接受。
萧老太君深深望了白初一眼,空空落落的心中突然划过一丝悲切,在这深宅后院之内,仿佛渐渐忘了什么是对,什么才是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孰是孰非,竟只能由利益决定了。
远远地,白初望着萧老太君矛盾而痛苦的神色,心中已明白了大半,就算这位老人再怎么疼爱她,她始终也比不上萧玉檀的分量,萧玉檀是千娇万宠的大小姐,甚至是整个萧伯侯府的希望,如今一朝跌入尘埃,连带着萧伯侯府也会一蹶不振,又怎会不痛不恨呢。
“太君,既已无事,那阿初便先退下了。”白初微微福身,对着萧老太君轻轻道。
萧老太君抬了抬手,苍老的眼中含着沉重的神色,刚要摆摆手,却需然想起了什么,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关心:“阿初,前日可知是谁将你伤了?”
白初顿了一下,而后轻轻摇摇头,目光平静:“多些祖母关心,不过阿初也不知究竟是谁,庆幸途中得一农妇相救,这才安安稳稳地回来了。”
萧老太君这才放心地点点头,缓缓道:“人没事就好,此事祖母会继续追查,定要还你一个公道。”她浊目微寒,沉声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敢如此嚣张,真当我萧伯侯府没人吗!”
白初目光中有一丝颤动,而后轻轻福身,对着萧老太君道:“多谢祖母忧心。”
“好了,快回去吧,你身子还没大好,这几日好好休息一番。”随后看了看下面的众人,摆摆手:“你们也退下吧。”萧老太君说完,便遣散了众人,拄着龙头拐缓缓向后面走去。
白初走出歇山院,外面寒风凛冽,一如白初如今的心情,虽说算得上打了场胜仗,却一点不觉得欢喜,只觉得通身发冷,遍体冰寒。
“嘶——”青芷刚刚搀上她的手臂,白初却忍不住轻呼出声。
青芷吓了一跳,这才想起来她们小姐身上还有伤,连忙轻轻褪开白初手腕上的袖口,这一看却也忍不住张大了嘴巴,心疼道:“小姐,您看您的手腕,都渗出血了……”
白初将肿胀的手腕轻轻缩回宽大的衣袖,淡淡道:“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