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文娘既然如此美貌,迟早会勾了亲家公的心去。既如此,不如将她送去一个地方,也能让她的容貌应用尽用,还能让亲家公羞于提起。”
“何处?”
“翠玉楼。”
“妓馆?”胡平睁大了眼睛,面色间满是惊疑不定,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文娘毕竟照顾我十年,无甚错处,这般对她是否有些过了?”
唐母没有丝毫急切之意,只循循而道:“我也不劝你许多,只盼着你能为阿博思虑几分。以阿平你的工钱,是否能如亲家公一般,在阿博十岁之时买下房舍,供他上学,过你曾经的日子?”
胡平语塞,有些心虚的低下头来。如岳母所说,他每月的工钱甚至不及父亲的五分之一,便是再过十年,怕也追不上父亲的一般。
并非秦老爷故意苛待,实在是他能力有限,不像父亲天生便对数字十分敏感,为人又细心谨慎。
不仅如此,他的口齿也很一般,在售卖方面着实不起眼,也就只有对唐玉才有几分“能言善道”的意思。
他如今所住的宅子,价格早不如父亲当面所购之时那般低廉,早已翻了数倍。想要靠着自己购置一间类似的房舍,怕是要不吃不喝五十年。
这么一想,他才发现,如今能美满的生活,靠的全是父亲。无需考虑衣食住行,阿博的支出也多是父亲承担。
他自己的收入,也不过是供自己和阿玉吃吃喝喝便所剩无几。
若是父亲有了另一个儿子……胡平忽然出了一身的冷汗:那他的生活怕是要从天堂跌进地狱了!
一个已经成家的长子,一个毫无自理能力的幼子,任何一个父亲,都会将更多地钱财和精力投入到后者身上。
那么正如岳母所言,原本完全属于他和阿博的财产,将会被分成好几份,甚至只分给他一点点,也无处说理去。
不!这样不行!
“只是……这样是否有风险?文娘毕竟是良民,”他咬牙说道。
见女婿神色变换,已显露出几分同意之色,唐母心中大悦,面上却不露半分:
“你也说了,她是逃来府中的乞丐,户籍必然不在此处,只要亲家公不报官,官府又怎会追究呢?”
胡平细想,倒还真是如此,此举的确可行。只是……真的要这么做吗?
这些年来,文娘事事周全,若是只做一名仆妇,他倒是很愿意将她永远留在家中。然而却未曾想,如此面善之人,竟隐藏着如此野心!
若真被她诞下孩儿,自己如何能斗得过呢?
袖口中,一双手紧握成圈,胡平面色逐渐阴沉,心中道:文娘,你也别过我,谁叫你妄想属于我的东西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岳母言之有理,小婿愿行此计。”
既已决定,那么宜早不宜迟。唐母与胡平二人兵分两路,一边去联络翠玉阁的妈妈,另一边则负责将文娘带来。
妈妈自然没什么意见,听闻容貌可与芙蓉一较高下,着实提了些兴致。只是……如何将文娘带来却是一个问题。
这时,唐天偷偷摸摸拉过妹妹,递给她一个小瓶子:“这是蒙汗药,偷偷下在茶水里,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能起效。”
唐玉一惊:“哥,这东西你从何而来?”
唐天嘻嘻一笑:“这你别管了,总之兄长是为了你才拿出来的。”
夫妻二人回到家中之时,正逢想要出门买食材的文娘。
“少爷,少夫人回来了。”女人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眼神慈爱似在看喜爱的晚辈:“可有想吃的菜?”
胡平不喜她的目光,还没和父亲成婚便将自己当做是她的儿子了,如何有这般便宜之事。
“并无,文娘,你且进来,我有些话想跟你说说。”说完便向妻子使了使眼色。唐玉会意,立刻抱着阿博先进进去。
待胡平与文娘坐定,桌上已摆好温热的茶水。
“外边天热,先喝口水吧。”胡平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文娘搞不清阿平究竟是何意,但仍然顺从的端起杯喝了一口道:“少爷,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亲眼看见女人的喉咙动了一下,胡平这才彻底放心,便将心中的困惑一一道出:
“文娘,你究竟是何时做的打算,想要嫁与我父亲?当真是父亲同你提起,才有的这个想法吗?”
文娘一愣,觉察出少年话语中的不善,表情黯淡下来:“少爷此话何意?可是觉得我对老爷的情谊有假?”
“文娘,有些话我一直未说,怕引你自卑,但你既有与我父亲成婚的可能,我便直说了——”他表情瞬间冷淡许多:
“你原是乞丐,可是为了图安稳才故意让我父亲带你回来,并在往后的日子当中迷惑于他,令他为你倾心,好让你有机会成为我胡家的女主人?”
“少爷!你!”文娘被此话惊得一下子站起身来,然身子晃动脚步不稳,只得紧紧抓住桌沿才勉强稳住身形。
看着眼前这被自己真心相待照顾数年的少年,宛如有一把刀在剜她的心肉。颤抖的手将茶杯再次端起饮下。
一抬头,杯已空。
忽然,她笑了笑,语气中难掩失望与疲惫:“罢了,便当作你的气话吧。我与你父亲乃两情相悦,即便不能嫁他,永远如现在这般相处,也没什么所谓。”
“我心悦他,并非因为他向我许诺亲事,而是他的责任心和爱重之意令文娘感动。而这些,你怕是不晓得。只怪你父亲与我将你照看的太好,竟未曾教你什么是尊重,什么是同理心。”
“莫再说这些大话!”少年最不喜有人说教,就连他岳母都是运气和缓地征询他的意见,这还没当成他继母呢,便狂成这般模样,果真不能令她如愿!
“你不过是个仆妇,伺候人的玩意儿,更不要说从前那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恶心模样,也敢这般对我说话?”
“若当真让你成为我的继母,还不知道要被你如何欺辱呢!”
这话一出,文娘敏感地觉察出不对来:“这是何意,什么叫‘当真’?你有……”说到这,忽然感到头脑一阵晕眩,再想说什么,便失了浑身力气,一下倒在桌上。
“哥哥果真没有骗我,这么快就见效了!”唐玉面上带着几分得色。
胡平则没有如她一般喜形于色:“莫耽搁,快些将人移到车上。”
不久后,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了金碧辉煌的翠玉阁后门处。一个有些年纪但穿着美艳的中年女子掀开帘子,一眼便看到了其中那双眼紧闭但依旧不掩风华的俏脸之上。
“着实美艳动人!”目光中毫不掩饰惊艳之色,古妈妈上前一步,将女子自上而下细细打量了一遍,这才点点头:“皮肤甚好,身段着实不错。”
但见着这女子昏睡不醒,便知道这其中定有内情。然凡是被送到青楼来的,谁家能没点内情呢?只不过……
“我翠玉阁虽是妓馆,但也是正经妓馆,跟官府过不去的事情,我们可不做。你这货虽不错,但若是越界了……我们可不收的。”
“古妈妈放心,”胡平连忙说道:“这女子本名文娘,乃是逃到府中的乞丐,户籍并不在此处。”
“我父亲可怜他,便将她带到府中做仆妇,虽无契书,但这是左邻右舍都知道的事情。谁知这乞丐竟想趁机勾引我父,这才打算好好教训教训她!”
“乞丐?”古妈妈眉毛一挑:“怕也是个有故事的女子。”
翠玉阁这么些年能够屹立不倒,反而越做越大,这其中的风风雨雨自不便与外人道也。这姓胡的小子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她心里清楚得很。
怕是身份是真,缘由是假。但这缘由于她来说,半点关系都没有。
“既如此,便签字吧。”边说着,边递来两张契书:“收了钱,这文娘可就与你胡家没有一点瓜葛了,日后即便要赎身,也要看我的心情。”
“我明白。”胡平没有犹豫,流畅的下笔写好名字,换回来三十两银子。
“我这可算是高价。毕竟年纪不小,又是经了人事的,算起来竟比那十四五岁的黄花闺女还要贵些。”
“胡妈妈您真有眼光!”既得了钱,自然不吝惜于好话:“丫头有丫头的好,妇人有妇人的妙。”
古妈妈奇异一笑:“没成想你这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懂得还不少。”
胡平顿时羞红了脸。他们这般年纪的小子,上学时谁没看过几本带颜色的话本,经验虽少,但知识丰富啊!
夫妻高高兴兴地置办了许多新衣新首饰,还破天荒给父亲买了双鞋,让下了工回到家的胡喜惊讶不已:“这是路上捡着钱了?”
胡平面色一僵,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唐玉则赶紧补充道:“是、是我娘给的。”心中不禁暗道这个理由照的好,既能给丈夫解围,还能刷刷娘家的好感,可谓一石二鸟。
“你娘?”胡喜微愣,便不再多言。既然是亲家母的好意,那两个孩子便自己看着办吧。
只是……他四处看了看,疑惑道:“文娘呢?怎么一直没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