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眷们是真心感谢柳石英。捕鱼是个技术活,同时也是个体力活,女眷们力气一般,少有力大的,种地下田同理,因此她们换盐,比不过男性。
但现在有这么一个可以凭借自己劳动换盐的机会,没人不感激,没人不感谢,就连家里的老爷们都说新来的柳家心善,照顾妇孺,是好人呐。
柳石英阴差阳错收获好人卡N张,心情还算美丽。
待她把规矩讲完,便招来桂香领着众人去后院干活。桂香还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声音平铺直叙,不带半分波澜,讲完问道,“听懂了吗?”
“额……桂香姑娘,必须照你教的方子腌鱼吗?”梳着羊角辫的女子问道。
“是。”
“还有问题吗?”事关重大,桂香破天荒主动问了句话。
众人摇头,腌制方子无外乎放盐放盐再放盐,她们都是家里厨房主力,不会连这点手艺都没有。
柳石英教给桂香的方子是上辈子从某弹幕站学的,材料很简单,盐和酒精。步骤更简单,抹一层盐,再抹一层酒,智商60以上的都会。
女眷们清洗过后正式开始上工,桂香亲自坐镇,没人敢偷懒,等日头落下,从盐庄运回来的马车已经被悉数清空。
吴家村。
“还有谁?能不能快点!”
吴大浪牵着村里唯一的驴子,身后板车上放满新鲜活鱼,不远处有个村民衣衫褴褛,背个草筐,筐里活鱼挣扎不休,企图越狱。
“村长,八条草鱼,给俺记上。”
“放车上。”吴大浪扒下那人草筐,确定八条鱼足够新鲜,拿出木板,找到那人的名字,在后面刻了八个鱼的简笔符号。
那人确定吴大浪记上了,高高兴兴回村报喜。
吴大浪又在村口等了片刻,确定不会再有人来,便招呼吴狗娃启程。
自从柳石英取消下乡鱼换盐活动,村人换盐便麻烦一些。正值春耕,虽然盐很重要,但地里刚种下的苗苗同样重要。村人不想错过鱼换盐,便推举村长集资换盐。
吴大浪自此脱离农产,每天和狗娃往返城乡,去的时候带一车鱼,回来的时候带一批盐。
城里大不一样了。
虽然吴大浪说不出哪儿不一样,但他就是感觉气氛不同,似乎没人改变,又似乎全都变了。
盐价下跌带来的好处不止是不缺盐不得病这么简单,没有了繁重的食盐开销,豪州百姓开始思考是不是该买些其他生活必须品,比如家里没碗了的,想买个木碗,家里没菜了的,想吃口现菜。
这些细小的变化潜移默化,可能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诶呦,吴村长,又换盐啊?”
换盐铺子离盐庄不远,看铺子的是柳父院里的小厮,随柳姓,叫柳大。
“对,全换盐。”
“行,那有水,您坐着歇歇。”
柳大招呼伙计干活,车上活鱼不死心蹦跶,摇头甩尾,似乎知道自己马上要变成咸鱼的命运。
吴大浪不是第一次来铺子,熟门熟路,坐下喝水。铺子不算小,大概四十平米,墙上钉了货架,整整齐齐一排排看得人舒服,但架上什么东西都没有,都是空的。
“柳大,你家小姐整个空屋子干吗?”吴大浪不明白。
柳大其实也不懂,但在外人面前,露怯是不行的,扬着头,“我家小姐自有用处,您瞧着吧!”
吴大浪还要问什么,突然听到吴狗娃叫道,“村长,盐来了!”
天大地大盐最大,吴大浪不再好奇,专注地盯着伙计儿往麻袋装盐,一颗都不能少。
县衙。
今日县衙来了位贵人,石姑父不在,坐上位的无疑是柳莹。
贾老板端起茶杯,皮笑肉不笑,“石夫人,豪州大变啊,俗话说巾帼不让须眉,贾某人见识了。”
这可不是好话,柳石英凭借一己之力把盐价降到平民水准,贾老板走私多年,靠的就是盐利,说不好听点,柳石英此举和刨他祖坟无疑。
柳莹一点都不想和贾老板对上,能贩私盐的商贾可不是普通商人,背后若没有大靠,恐怕不出家门就让人抢了。再加上官府严查,稍有不慎抄家灭族,判个造反的名目轻而易举,可谓危机重重。
“贾老板,您知道的,我们这儿穷,以往您肯屈尊卖盐,已经是大恩大德了。”
谈判第一步,姿态可以低一些,但注意不能献媚,要真诚有节操。
柳莹注意到贾老板面色放缓,心想还是英英聪明,果然如她所料,说点好话,贾老板还是愿意听的。
“您为豪州百姓辛苦多年,还是那句话,我们穷,拿不出好东西,现在只是不缺盐了,我代表豪州人民,送您一车盐。”
“彭!”
那是杯子和桌面亲密接触的声音。
贾老板原本听前半段话听得上火,还以为豪州不缺盐后打算卸磨杀驴,谁成想后半句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幸福来得猝不及防。
英式谈判法则:财帛动人心,拿出让他脑子离家出走的利益。
柳莹低头喝茶,心里有些紧张。昨晚英英知道贾老板已到,明白豪州的变化瞒不过这人,临时培训了她一番,今早直接上马,她不确定自己能应付了这人精。
这就是谈判新手的弊端了。要是柳石英在,必定能从贾老板微抖的指尖,急促的呼吸,鬓角的细汗看出砸盐计划起效。可柳莹只是新手,她只看出贾老板面色平稳,沉默不语,似乎不太满意。
“石夫人说笑,一车盐利,那是多少雪花银啊。”
“多少也得给啊,”英英说了,这一车盐必须送出去,“而且我们打算每年都送,贾老板别忘了来取就是。”
“嗡!”
一车?每年?白得的?
这三个关键词串起来,仿佛有某种魔力,让人头晕目眩。贾老板行商多年,明知天下没有白得的午餐,却还是忍不住心惊胆战。
满满一车盐,没有成本,转手出去,那得多少钱?
柳莹只知道贾老板走私赚钱,却不知道这其中上下打点要耗费多少心神,除了背后的财神爷,还有各路驿站山匪,有些不讲道理的还要拿起刀剑斗一斗,一趟下来死伤几个,再正常不过。这些可都是钱。
从这方面讲,贾老板肯来豪州贩盐,确实值得感谢。
“豪州盐多?”贾老板问。
“多的,”柳莹知道贾老板想问的不是这个,而是你们豪州哪来这么多盐,但这是机密,谁都不能说。
英式谈判法则:故布疑云,谁还不是个有人罩的宝宝!
柳莹想起昨晚培训时,小侄女义正言辞,神色凛然,“不要说的那么难听,这不是狐假虎威,这是互利互惠,合作双赢。”
柳莹担忧道,“若是谢将军知道你拿他做筏子……”
柳石英大手一挥,“大不了送他盐田!”
回忆完毕,柳莹俯身,神秘兮兮道,“您知道的,最近我们豪州,来了位大人物。”
贾老板瞳孔瞪圆,弯腰靠近桌面小声道,“是那位夜叉将军……”
柳莹忙比个禁声的动作,也靠近桌面,小声说,“您知道就行。”说出来就不必了。
“那送盐的事……”贾老板声音低哑。
柳莹笑着点头,声音更低,挤眉弄眼,“放心,我做得了主,您心理明白就行。”
贾老板立马心掉肚了,室内一片寂静。
屏风后旁观全程的柳石英:……
你们在干嘛?地下党特务接头吗?谢将军是什么不能言说的you konw who吗?
柳石英想起刚到豪州听小姑姑说过的京城八卦,突然极度不爽,看向贾老板的眼神也不再和善。心想等会儿吩咐柳大装盐的时候少装一点。反正也是白送,装个半车就够了。
此时的柳石英是压根想不到自己扯虎皮做大旗,也是很不人道的行为。
贾老板得到保证一身轻松,如果豪州盐是夜叉谢将军的杰作,那就没什么好困惑的了。谢家百年世家,若有家传特殊产盐方法,再正常不过。既然是谢将军给面子,他一介商贾,不要都不行。
搬出谢大佛后,前厅的气氛立马变得轻松起来,贾老板虽然路子广,但上头的事儿知道的不多,只知道谢将军被派到个穷地方驻守,没成想竟然是豪州。
早知道应该备份大礼!
千金难买早知道,谢将军的大腿抱不上,那现成的代言人总归可以联络联络感情,室内顿时温馨不少。
谢家军驻地。
“将军,石县令说,这附近的水匪和那头的山贼关系不错,我们若是打水匪,山贼也得注意。”
“还有呢?”
“没了。”
“好,下去吧。”
“是。”
斥候离开后,陆英抱着枕头翻身,百无聊赖,“将军,我们还要打啊,附近的匪类都快被打没了。”
谢无垢拿出地图,“练练手罢了。”
陆英翻白眼,“你哪是练手啊,我看是练石县令呢。”
谢无垢笑笑不说话。
初来乍到,总得立立威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