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英离开时红红火火恍恍惚惚,温骁本着好人做到底的原则,提醒道,“女人宫寒,痛起来是真痛,还请副将为我家小姐美言几句。”
“好……好……”陆英慌忙点头,又羞又愧,走起路来同手同脚。
温骁目送他离开,面上表情非常古怪,让人瞧不出喜怒。
可能是站在门口太久,有豪州当地的小孩含着手指偷看她,温骁顺着目光看出,只见一个柳鼻涕的小屁孩正歪头打量她。
小屁孩只穿了上衣,没有裤子了,光着屁股,也不知道害羞,更不知道怕人。
“亳州初始……这么穷吗?”
温骁上辈子被谢家军解救后并没有留在豪州,而是迫不及待抱着石磊发的路费踏上归乡之旅,她没有对柳石英说谎,她确实是大户人家的通房丫鬟。
那时她多蠢啊,以为温家会看在往日的情面收留自己,没成想刚到家就被冠上“失贞”的罪名。少爷嫌她恶心,将她许配给一个没了老婆的下人。下人不是什么好人,温骁身上时不时带伤,保养完好的玉手全是伤痕,明明是完璧之身,只因被山贼掳过便被判定“失贞”。
后来天下大乱,战火四起,仇县县令不干人事,叛军一来便弃城而逃 。温家有小道消息,早早打包行李逃命,留下院内老如妇孺,她们差点死在城内。
没错,是差点,谢家军救了温骁第二次。
或许在仇县县令眼中,那些饿极了的叛军是从地狱爬起的恶鬼,但在谢家军眼里,不过是群乌合之众。谢家军势如破竹,很快荡平仇县内外的反贼,仇县县令听到消息来抢功,被谢无垢一刀咔嚓。
本地人都吓坏了,那可是一方父母官,砍头不算还被挂在城墙风干。尽管在温骁看来那玩意儿根本不算东西,但毕竟是朝廷命官,怎儿能随意砍杀?
温骁看不懂,也来不及懂,在谢无垢治下,仇县大变样。
户籍被翻出来,重新整理登记,农民百姓再次分地,豪强死的死杀的杀,温骁这些世代为奴没钱没地的,被赶到工坊做医疗包。
温骁会针线,她的工作很简单,做包缝包,一刻不停。她起初并不理解这项工作的意义,只凭借活下去的本能机械工作,工坊的生活枯燥乏味,大家却意外踏实,她们有吃有穿,每月还有月钱。
温骁就是这时候接触到“柳石英”这个名字。
“柳石英,工坊的主家,大家做的这些包,都是供给我们小姐的。”
温骁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见丁香时那种自惭形秽的感觉,那种低人一等恨不得化作尘埃的无力感,那种运筹帷幄好似天下大事尽在掌握的自信感。明明都是奴仆,丁香仿佛天生高人一等,说出的话都那么令人动容。
“工坊缺管事,大家好好表现,下个月开始评比。”
温骁其实不太懂管事有多大权利,她如往常兢兢业业缝包,认认真真工作,竟然在月末评比中得了优等。
从此开始青云路。
“温姑娘?”
温骁回神,转身看到正跳过门槛的小姑娘,笑道,“丁香姑娘,又要出去?”
丁香点头,还是那副娇憨样儿,“小姐说庄子很重要,要我看着。”
“那祝丁姑娘马到成功。”
“哈哈哈,你说话真好听,怪不得大小姐要你当先生。”
丁香赞了一句,乐呵呵地跑远了。温骁内心复杂,感慨丁大人小时候怎么看着有点傻,一点都不像日后叱咤风云的丁女官。
谢家军军营。
“东西送到了吗?”
“到了。”陆英面无表情点头。
“那她人呢?”谢无垢忍不住往后看,“不是要合作吗?”
陆英翻白眼,“她病了。”
“呵,”谢无垢叹气,“这话你也信,说吧,到底怎么了?”
陆英憋紫了脸,沉默半晌,终忍不住道,“女人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没有兄弟姐妹侯府独自美丽谢无垢:……
“什么意思?”
陆英扶额,他想起将军十八岁的人生有十几年都在军营度过,还真不一定懂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他要如何委婉解释呢?
“陆英?”
谢无垢的疑问都快具象化了,陆英烦的跺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趴在谢无垢耳边,“就是女子那个……”
一刻钟后。
谢无垢从头红到脚,脖子都粗了一倍,“原来如此!”
“听说女人来这个脾气都不好……”陆英干巴巴解释。
谢无垢端起茶杯,喝一大口,“柳小姐很严重吗?要吃药吗?”他听陆英描述,似乎站都站不稳。
陆英回忆自家那几位姐姐,猜测道,“好像要喝红糖水。”
“我们有红糖吗?”谢无垢发出贫穷提问。
“有……吧……”同一个家的贫穷副将不确定道。
“送点!”
“好。”
于是乎,在床上挺尸的柳石英收到了来自谢将军赠送的痛经圣品,怎么说呢,还挺感动的。
“谢将军人真好,”柳石英喝完红糖肚子好点,从床上爬起来,“说起来他怀疑的也挺有道理,我不该发脾气。”就是古代的红糖质量太低,喝一口全是渣滓,柳石英有点想念甜菜了。
温骁很想提醒柳石英擅自收外男礼品有私相授受的嫌疑,但想到日后两人的关系,她非常明智地住嘴了。
上天注定的事,哪容得她叨叨。
柳石英瘫了三天在第四天活了过来。
“老娘依旧是条好汉!”
柳好汉在线叉腰。
这三天柳府众人都没歇着,实验出的粪肥已经投入土地,石磊本着对柳仙女的盲目信任,从柳家抽调了些人手下乡育人,吴大浪他们村也学会了烧火粪。
这实在是意外之喜。柳石英是个很务实的人,换位思考,如果她是土著无论如何都不敢贸然使用未经证实的肥田法,哪怕这法子被吹得天花乱坠,万里挑一。
柳石英还是小看豪州土著了,豪州百姓虽然穷了些,但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从来都不缺,他们只是缺少致富途径。柳石英比他们强的不过是多了千年以后的知识,俗话说的,站在巨人肩膀,登高望远。
“所以将军你也打算烧火粪?”
经期过后柳石英和谢无垢又恢复到正常模式,二人达成协作,共同开发豪州,一个有军队,一个有物资,再好不过。
可惜这只是柳石英单方面认为,意外地得知柳小姐经期状况的谢将军,在面对柳石英时颇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尤其是这丫头事后表现得大大咧咧,还派温骁送了一次方便面作为回礼,说是感谢将军不计前嫌,保证没有下次。
谢无垢都能想象到她说这话时的心态,她发现这丫头似乎吃软不吃硬,他强任他强,我怕归怕,就是不改。
这股小媳妇心态折磨得谢无垢三天没睡好觉,而柳石英这三天做了什么呢?
她带着陆英把军屯田修整了一番。
军队也要吃喝拉撒,粪肥是不愁的,柳石英愁的是耕作工具,看完军屯田的工具,柳石英满脑子就两句话:就这?就这?
谢家军的军屯田是豪州最肥沃的田地,尽管在柳石英看来这地还不如他们小区门口的菜园子,但事实如此,谢家军在豪州已经算天时地利不错的了。
那人和呢?
负责军屯田的人叫谢大,长得人高马大,却不是个憨憨,干活一把好手,但这干活工具吧……不提也罢……
柳石英记得西汉年代就有了铁质农具,大明朝按说比西汉久远,但谢家军的农耕工具只是几把锄头,犁,外加两头老黄牛。
“不行,效率太低。”
柳石英翻出丁大回来时交接的账本,看到账上残余的几样农具,又默默合上了。
大明朝禁盐禁铁,丁大买些农具还行,铁是没可能的,他没有门路,贾老板或许有,但他不会暴露底牌。
“你要铁做什么?”谢无垢问。
柳石英握拳,“我要做些农具。”
谢无垢觉得好笑,“你有铁匠吗?”
柳石英:……
“你有炭火吗?”
柳石英:……
“你有……”
“停!”柳石英表示投降,不要再说了,是她想当然。
但没有铁的可以搞木制的,这难不倒柳石英,他们家就有木匠,豪州县也有。
柳石英用了三天时间,把豪州县但凡有点手艺的木匠师傅都集中起来,讲了三天的大课,“谁第一个做出来,奖励两贯钱,曲辕犁一贯,耧车一贯。”
贯?
豪州土著对这个计量单位那是相当的陌生,一时竟没有人反应,等反应过来柳石英已经累得去后院休息了,讲台上没有人影。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