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丁香忙完出来,陆英已经买了三条草鱼,五条鲈鱼,还有六个扇贝,草筐里堆得满满的,活像出海回来的渔夫。
“陆副将?”
丁香穿着普通短打,眉目清澈有神,腰间别着一条长鞭,走起路来抬头挺胸,通身气派越发不像丫鬟。
陆英难得恍了恍神,赞道,“姑娘好气派!”
丁香红了脸,熟悉的娇憨涌上眉间,“副将缪赞,是小姐要我这么穿的,说干活的时候方便。”
“那鞭子呢?”陆英努努嘴。
丁香听罢将鞭子取下,耍得虎虎生威,小姑娘握紧拳头,恶狠狠道,“小姐说了,不听话 打他!”
陆英:……
我真的只是问问,没有让你表演的意思,不必如此。
丁香解释完收好鞭子,好奇道,“副将,您找小的有事吗?”
“哦哦……有点麻烦事……”
“您说!”丁香正色道,小姑娘手还握着鞭子,大有一副“姐罩着你”的气势。
陆英:……
陆英心里苦,这对主仆是怎么回事,怎么从不按常理出牌,他硬着头皮道,“柳小姐和我们将军大吵一架,将军让我来赔礼道歉。”
“吵架?”丁香问号脸,“怎么会吵架呢?”
小姐不是说大家要在亳州立足,必须和武力值爆表的谢将军合作吗?吵架岂不是伤了彼此间的和气?
说来话长,陆英心想丁香可管着盐利千万的盐庄,必定是柳石英心腹中的心腹,悄声道,“事情是这样……”
“柳小姐提出合作……”
“将军试探了一下……”
“然后柳小姐就生气了……”
陆英大体描述了下经过,完整复述了柳石英气急发挥的八百字骂人小作文,听得丁香目瞪口呆。
这次换丁香苦笑了,小姐她不是和人儿将军吵架,她是又浪过头翻车了!
“陆副将……谢将军真的不生气?“
陆英点头,正色道,“我们将军才不是小气的人。”
不就是被骂两句吗?有什么可气的,陆英兄弟滤镜一尺厚,完全忘了谢无垢的夜叉名号。
陆英忘了丁香可没忘,她忙带着陆英回家,健步如飞,以她对柳石英的了解,现在怕是后悔得在家撞墙。
丁香不愧是陪了柳石英八九年的人,等她到家,柳石英只剩出的气,家里人还以为她是因为初潮肚子太疼,身体不舒服。
“小姐,”丁香哭道,“振作点,陆副将来了!”
“嗯?”
柳石英迷迷糊糊,大脑中枢神经告诉她肚子里面有小人打架,还是身手堪比谢无垢的两个小人,两小人打得难解难分,上蹿下跳,就差把房子拆了。
“丁香呜呜呜呜……”柳石英稍微缓过劲,欲哭无泪,“我又得罪小将军了,这次得罪的死死的。”
丁香忙安慰,“没有,没有,陆副将来赔礼道歉了,谢将军没有怪你。”
柳石英:……
她一把推开丁香,抹把脸,“嗨,早说啊,吓我一激灵。”
丁香:……
她怎么觉得自家小姐这么欠呢?
陆英在待客厅待了片刻,柳父一直作陪,他心不在焉地客套着,突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温姑娘?”
被叫住的女子看起来不大,二十左右,穿着粗衣麻布,面容整洁,手脚干净,刚刚待客的热茶便是她端来的。
“小的拜见恩公。”说完便叩了一个大礼。
身为封建地主陆英接受良好,他疑惑道,“姑娘现在是柳府的丫鬟?”
“回副将话,奴还不是。”温姑娘跪着回道。
“可你……分明在柳府……”陆英不明白。
温姑娘还跪着,嘴唇张口合上,眉头微皱,似乎在想要如何措辞。
柳父开口道,“温骁并未同本府签卖身契,还是自由身。”
“啊?”陆英更疑惑了,“温骁姑娘不是丫鬟吗?”
当初他们谢家军剿匪,解救了不少受害者,其中便有这位令人深刻的温骁姑娘。之所以令人印象深刻倒不是这位姑娘颜色好,而是当时山贼正闹洞房,温姑娘抵死不从,若谢家军再晚一点可就出大事。
事后温姑娘千恩万谢,跟着谢家军回到豪州,在石县令的安排下住了下来。之后的事情陆英就不知道了,他忙着和柳石英要盐,压根想不起这位差点成压寨夫人的女子。
“英英说温姑娘是临时工,”柳父说出这话也是一脸茫然,“温姑娘不愿意回家,也不会种地,想卖身进府,但英英说来干活就干活,卖什么身啊,怪不好意思的。”
陆英:……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陆英和柳石英的代沟差的真有点大,他突然想起以前丁香在城门口问他关于奴仆的问题,似乎柳小姐并不喜欢买卖人口,但温骁不是自愿卖身吗?这也不行?
陆英想不通,石县令无疑是位好官,被解救的劳苦大众大约有三条出路。一是原籍返回,石县令会提供路费,一包盐,几条鱼,水壶,能被附近匪类掳来,一般离家也不远。二是入籍豪州,可以分地,分屋,入籍大礼包还是白花花的盐。
三呢,就是温骁这种情况。
虽然温骁从未坦白过自己的来历,但以陆英的阅历猜测,这姑娘怕是大户人家的丫鬟,长得周正,皮肤白皙,礼仪不错,既不敢回家,也不会种地。
事实证明陆英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当初温骁自愿卖身,柳石英奇怪得很,“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卖身为奴?你现在已经是豪州户籍,以前的卖身契不作数的。”
温骁答,“奴没本事,守不住田。”
柳石英了然,在男性主导的社会下,单身女子压根守不住财产,何况温骁和山贼拜过堂,从礼法上讲已经不是清白身,更受歧视。
这万恶的封建社会啊!
柳石英骂了句,又问,“那我托县里给你找个老实人家嫁了。”
豪州地穷人更穷,男女婚配一直处于男多女少的状态,像温骁这样的姑娘,抢手得很!
柳石英觉得自己安排没毛病,柳父也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有温骁沉默不语,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
她不愿意嫁。
柳石英没招了,只好让温骁留下来,横竖她这里缺人缺疯了,多个人才是好事。
温骁还真是个人才,据她说她本家大户人家的通房丫鬟,还没等派上用场就被山贼掳去了。她从小被当作通房培养,不下地,不做货,最多拿拿针线,偶尔跟着小姐们学点琴棋书画,日子过得比普通人都美。
柳石英当场点她做人民教师,给柳家的下人们启蒙,月钱三十文,在豪州算高工资。
至于温骁为什么不愿意嫁,柳石英没问,她也没说。
陆英对温骁的来历还有些疑惑,可能是过于敏感,他总觉得这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姑娘不是简单角色,说不定这其中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陆英等了好久,终于把柳石英等到了。
柳石英是丁香搀扶着来的,温骁见人出来,也上前搀扶。
陆英无语道,“至于吗?敢骂不敢当?将军又没生气。”
柳父问,“什么意思?将军生气?”
柳石英斜他一眼,陆英忙改口,“柳老爷,我们将军和柳小姐有些误会,不打紧不打紧。”
柳父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紧张,看得陆英牙疼。
柳石英是真的不舒服,大明朝又没有苏菲ABC,毛巾草纸垫在一起热得窒息,她好苦的说。
陆英怕柳父再误会,忙把谢无垢准备好的东西递上,说将军无意冒犯,还请柳小姐不要怪罪,合作的事情还得详谈。
柳石英痛的站不稳,坐着说,“麻烦陆副将转告谢将军,等我身体好受点,再登门拜访。”
陆英以为她还在气,说道,“怎么还生气?我们将军都道歉了。”
“我是真的难受!”柳石英的小脾气“蹭”得窜上心头,“你看不出来我站都站不稳!”
“哄谁呢?前前后后不过一个时辰,你能得什么病!”陆英不信。
柳石英刚想再骂,突然腹中传来一阵绞痛,像被人打了一拳,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脸色惨白。
女人的月事就是这样,空有一颗毁灭世界的心,却没有实现的能力。
丁香忙着关注柳石英,对陆英不闻不问,还是温骁机灵,凑到陆英跟前说,“陆副将,奴送你出去,我家小姐是真的不舒服。”
“哦哦……那我先走了……”陆英放下东西,一步三回头,看到柳石英拽着丁香的衣角,趴在桌上,看起来是真的很难受。
柳府门口,陆英好奇道,“柳小姐是得了什么病啊?看起来好严重。”
温骁想起日后谢无垢和柳石英的关系,学着柳石英的语气,悄声道,“女人嘛,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有姐姐的陆英,秒懂。秒懂后想起自己刚刚说的混账话,面红耳赤。
“这真是……真是……”
今天的陆英,也十分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