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苒却摆了摆手,示意车夫不必慌乱,因为从燧人族勇士出现的那一刻起,她那颗悬着的心就落在肚子里了,事实也的确如此,那群不堪一击的巡逻士兵,在眨眼间就被杀掉了一半,剩下的人一瘸一拐地站在距离燧人族勇士十步以外的地方,怔怔地看着眼前那高大的黑衣人。
麟管家艰难地爬上马车,雪澜见他搞得特别狼狈,便低声问他说:“麟管家,信件送出去了吗?”
麟管家听后,狠狠地瞪了雪澜一眼,没好气地说:“都到这个时候,你还问这样幼稚的问题,要不是去找信鸽,我们也不会遇见鞞川城的巡逻兵,这一切都是拜谁所赐啊……”他的话中带着浓重的揶揄和讥讽味道,雪澜见他的衣衫被扯得七零八落,那张老脸上也印着两道血痕,显然是刚才那名老者挠的,于是雪澜便悻悻地转过头,不再理他。
月光如水,泼洒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寒风簌簌,吹起了吕苒对故乡的思念,她的经历可谓是多舛难测,从行宫逃出来之后,最先遇见了劫道的山贼,一路跌跌撞撞回到了鞞川,又遇见了巡逻的士兵,只要穆沨势利波及到的地方,吕苒每走一步都特别艰难。
正在这时,穆昱阳听到车外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他以为是燧人族的士兵们过来护驾的,可当一张猥琐的面孔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他们才发觉是巡逻士兵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溜过来了,吓得雪澜和红菱大声尖叫,燧人族的士兵发现了这边的异常动静,三名勇士飞奔而来,但还是晚了一步,只见那名巡逻士兵一把攥住红菱的衣襟,用力一扯,便把她从马车上薅了下来,麟管家大声喊道:“呔……还不快点放开她……”
雪澜也拼命地狂叫:“红菱妹妹……红菱妹妹……”
那个杀红眼的巡逻士兵,哪里管得了这些呼喊,在这种严峻的形式下,他也抛掉了怜香惜玉的心思,锋利的匕首架在红菱那白皙的脖颈上,奸笑一声道:“都给我滚开,不然我就杀了这个小丫头……”
奔跑而来的燧人族士兵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把目光转移到了坐在马车上的吕苒的身上,想要从她的表情当中捕捉到下一步该如何进行,吕苒愣怔片刻,心想如果要强行把红菱从这名士兵的手中夺回来的话,那就避免不了有人牺牲,见那名巡逻士兵全身颤抖不止,两只凸起的眼球也浸满了红色的血丝,看样子是不能过于激怒他,不然红菱的小命可就难保了。
巡逻士兵还剩下不到五个人,他们全身上下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见一名士兵挟持了一个小丫头,便像看了黎明的曙光一般,大声喊道:“快把她带过来……”
人的命运有时非常脆弱,就像飘荡在空气中的蚍蜉一样,它们不堪一击,在与大自然和人类的争斗中缕败下风,但是一百只蚍蜉和一千万只蚍蜉是有很大的差别的,它们只要团结起来,就可以去撼动那些让你无法想象的事物,蚂蚁啃大象,墙倒众人推,就是这个道理。
大周朝现在的格局就是,地方势利的崛起与朝廷之间的对决,产生了严重的力量偏差,百姓们处在惶恐不安的社会地位中,他们丝毫没有话语权,更不敢违背朝廷所颁发的一系列不合理的规章制度,苛捐杂税,压榨搜刮,民不聊生,每一方割据出来的势利都觉得自己能拯救天下苍生,就像穆沨那样,他自诩在整个朝中上下,只有他才能扳回以前盛世朝歌的局面,所以他便为自己的计划提前做了些准备,比如在鞞川城大量屯兵,因为整个北方草原现在都属于穆沨麾下的领土和地盘,他有这个权利。
但那个不理朝政,纸醉金迷的皇帝陛下,虽然知道穆沨现在已经统领了大周朝三分之二的兵力,可他对于穆沨的信任,就像是穆贵妃那妖娆妩媚的身姿一样,展现在眼前的是如此真切又那样迷人,所以皇帝陛下几乎把大部分的权利都交给了穆沨,这就造成了傀儡听政的局面,明面上皇上还是天下之真龙,万人之敬仰,实际上他现在早都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躯壳了。
鞞川城这边的城防能力,甚至要比铜门关那边严格,虽然这一小队巡逻士兵吃了哑巴亏,但他们有的是办法去对付这突如其来的敌人,只见那名长相猥琐的士兵,推搡着红菱来到了其他士兵的身前,露出一脸得意的表情道:“你们要是敢耍花招的话,我现在就抹了她的脖子,不信咱们就试一试……”
这名士兵之所以敢说这样的话,是因为穆沨昨夜回来搬救兵的时候,特意下达了一则紧急军令,那便是在他离开鞞川城的这段时间,一切外来的可以人马,都有权扣留,如果胆敢反抗的话,那便凌迟处死,格杀勿论,现在的情况就不用分析了,这伙人私通燧人族,竟敢在鞞川城的土地上公然杀害大周朝的士兵,这样的罪行可谓是不可饶恕,十恶不赦,挟持一个小丫头算不得什么,但可以做为他们的缓兵之计。
吕苒此时也是焦头烂额,从行宫那边一路逃出来,先是穆昱曦和萧晴被山贼掳走,现在到了鞞川城,红菱又被巡逻士兵给挟持住了,她一度认为自己很无能,甚至有些后悔,如果一开始她就老老实实地待在穆府当中,而不去谋划什么刺杀行动的话,那她现在也不用面对这样头疼的问题。
穆昱阳见状,他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瞪着那名士兵说:“你放了她,我跟她交换……”
“你?你又是哪根葱……”那名士兵斜睨着穆昱阳,露出一脸不屑的神情,很显然他还不知道穆昱阳和马车里面吕夫人的身份。
“只要你放开她,我保证可以让你得到一笔不菲的钱财……”穆昱阳满脸严肃地说,他没有开玩笑,凭借穆昱阳的身份,在鞞川城搞一些银两救急还是不成问题的,现在最让人捉急的是,那几名气急败坏的巡逻士兵,会相信穆昱阳的话吗?
“哟……看样子你还是一个富家公子哥呢,不过嘛……”士兵将自己的鼻子慢慢凑到红菱的脖颈上,深深吸了一口,又露出一脸陶醉惬意的表情道,“这个小丫头长得水灵灵的,就这样给你还回去岂不是很可惜了……”话末,他又回过头对身后的四五名士兵说,“不如让我们哥几个好好享用一番,也不枉我们大半夜折腾一场,对不对兄弟们……”
“哈哈哈……好想法,好久没开荤了……”那几名幸存的士兵露出一脸奸邪的笑容,显然没把穆昱阳的话放在眼里。
雪澜依旧在马车上嘤嘤嘤地哭泣着,在穆府中生活,她平日里跟萧晴和红菱的关系最好,也正是因为她们三人的命运和身世如此接近,所以生活才会把她们三个小丫环紧紧地笼络在了一起,现在萧晴已经被山贼掳走了,而眼看着红菱又要被凌辱,她自己却无能为力,只有以泪洗面,来表达自己因为过于悲伤而流露出的真情。
三十多名黑衣人将这几名巡逻士兵紧紧地围在中间,他们都瞪着一双如鹰隼一般的锐眸,正寻找着敌人的弱点和破绽,忽然,挟持红菱的那名士兵,从腰间掏出一根圆筒形的物件,大概有竹竿一般粗细,他冷笑一声,扔到了身后的一名士兵手中,然后大声喊道:“发出信号,通知城防守卫军过来支援,杀光这几个奸贼……”
只见身后的那名士兵双手攥住竹筒的上下两侧,右手用力一扭,一道璀璨的蓝光从竹筒的最前端喷薄而出,耀眼的光芒划破漆黑的天幕,拖着一条长长的蓝色焰尾,在半空中炸裂开来,发出一声震天的嘶吼,“砰……”伴随着声音的陨落,众人感到随时铺就的地面上,似乎能感到震颤的回响,像是有千军万马正急需赶来。
“不好,快点离开这里……”麟管家认得这个信号,在穆沨的军营当中,焰火升空,代表着紧急救援的意思,其他士兵会根据焰火释放的地方,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支援,所以现在不离开的话,那他们这些人都会死在这里。
三十几名黑衣人显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峻性,他们紧簇在马车周围,穆昱阳看着一脸凄婉的红菱,露出一副绝望而又无可奈何的神情,“红菱姑娘,我会救你出来的……”
穆昱阳喃喃地说了一句,这句话恐怕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但是为了顾全大局,穆昱阳还是撩起衣摆,钻到马车里面去了,车夫用力抖动着缰绳,两匹不堪重负的老马嘶鸣一声,抬起沉重的马蹄子,朝着街道的尽头狂奔而去,以此同时,负责城防外围的巡逻士兵,已经蜂拥而至,他们足足有一千多人,把这条不太宽敞的小路围得水泄不通。
黑暗中,一辆破旧的马车在崎岖不平的官道上纵情驰骋,城防士兵只能看到一点模糊的影子,挟持红菱的那名士兵一把将她推到地上,然后摆了摆手,大声命令道:“派出骑兵,一定要追上这群奸贼……”
夜色之下,忽然出现了一团团红彤彤的火光,一支由二十人组成的骑兵队伍,呼喇喇地从鞞川城的南门冲了出来,他们腰挎寒刀,手持火把,在漆黑的夜幕之中,宛若死神之眼一般恐怖瘆人。
簇拥在吕夫人马车周围的三十多名燧人族士兵,他们只留下来两个人,钻进马车当中,做最后的护卫工作,剩下的所有人都堵在骑兵们的必经之路上,十名士兵平端着手中的连发弩机,虎视眈眈地看着前方疾速而来的火光,在骑兵队伍距离燧人族士兵还有二十丈远的地方,他们扣下扳机,只听一阵“嗖嗖”声划破静谧的空气,四十多发箭镞如细密的雨丝一般,直接掼向迎面扑来的骑兵队伍身上,一声声惨叫响彻夜空,马匹翻倒在地,士兵叫苦连天。
而有的士兵凭借马匹的惊人速度,穿过了燧人族弩机手的伏击圈,他们三五成群地朝着前方疾驰而去,快马的速度是非常惊人的,为了保护吕夫人的安全,十几名燧人族士兵牵过没有受伤的马匹,翻身上马,一路追击而去。
这场在黑暗当中的血战,并没有因为燧人族弩机手的拦截而拉上帷幕,荒芜的夜色下传来一阵阵“哒哒哒”的马蹄声,吕苒和穆昱阳都睁大了眼睛,如果自己命该如此的话,那就顺应天命吧。
“就在前面,架……架……”一名骑兵高声呼喊道,剩下的四名骑兵也露出一脸兴奋的表情,如果能捉住潜逃的奸贼,那他们可就立下大功了,这群不顾生死,一心想要建功立业的士兵们,瞪着一双双红通通的眸子,在漆黑的夜色下,就像是一群饿狼,在凄凉的草地上策马奔驰,他们仅有的一点思维也被寒风裹挟而去,慢慢消散在漆濛的身后。
在骑兵的身后,还有士兵燧人族的士兵在紧紧地追赶着,他们是草原上的孤狼,论骑马扬鞭,单兵作战的能力,那这些大周朝的骑士根本无法与之对抗,他们在马背上已经把手中的弩机重新安装好箭镞,一道道寒光划破夜幕,箭镞贯穿骑兵的胸膛,他们惨叫一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只留下惊慌失措的马匹驻留在原地,还剩下两名骑兵了,他们距离马车已经非常接近了,就在这时,马车后方的帷幔被突然拉开,只见两把冰冷的弩机对准那两名骑士,“嗖嗖”两声,骑士甚至来不及惨叫,就“扑通”一声跌倒在雪地上,沸腾的血液也随着夜晚的山风而慢慢冷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