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大殿内,充满了浓浓的压抑氛围,秦提督的面颊上已经布满了冰霜般的冷色,而皇上和穆沨却露出一脸恬淡的笑容,笑得那样自信和安逸,像是两个高高在上的孩子王,把一个不太老实的小弟潜移默化般地给教育了一番。
针对穆沨方才所说的那番话,秦提督就只当他是信口开河的一派胡言,当朝大臣已经没有几个是真正为百姓考虑民生问题的廉政清官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王朝从孱弱到繁荣,从富贵到贫穷,然后在荒淫无度之中走向灭亡,可真正看透这些事情的人,早都被穆沨赶尽杀绝了,甚至在睿国公顾青还没有死去的时候,就有当朝大臣直言进谏,称朝中奸党横行,必须肃清一批,正所谓一屋不平,何以平天下,可是皇上本人满口答应,却又频频推脱,强大的中央集权政策,让那些廉政之臣根本没有栖身之地,加之穆沨权利滔天,在北方拥有自己管辖的土地,而镇守铜门关这样重要的工作,当然也只有他才能胜任。
这就在不知不觉间,让穆沨拥有了动用铜门关三十万重兵的权利,而皇上陛下又对她过于信任,所以当有人看清楚了穆沨的阴谋之后,为了保命或者能够在以后的权利争夺中不至于丧命,只能朝穆沨的阵营当中靠拢,这是一种潜在的威胁和告知,让很多人都不明不白地成了穆沨手下的棋子。
可一向坚持原则的秦提督,却有着一颗赤城的心,他坚定地认为,皇上早晚有一天会醒悟的,只是现在有穆贵妃陪在他的身边,让他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去治理国家,可他自从登基继位以来,就从来没有为百姓们考虑过事情,一度沉浸在美色和其他让人无法忍受的娱乐活动当中,宫中殿内,天天歌舞升平,纸醉金迷,大周朝的士兵长期受到这种影响,对抵御外敌缺乏了应有的信心和动力,他们认为,只要燧人族不能从铜门关杀过来,那全天下就是安全的。
换句话说,不止是大周朝的士兵有这样的想法,就连生活在边远偏僻地区的乡民们,也同样认为,大周朝国力强盛,定然不怕那北疆蛮族之人的侵犯,有穆将军镇守在铜门关,他们就可以把心放到肚子里去了,而在南疆作乱的融羌族,他们更是没有放在眼里,虽然对上官袁锋有些失望,但皇帝陛下已经颁布了诏书,命穆沨为大将军,从北疆一路驰骋,到南部地区剿灭奸贼。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而大周朝的万里河山,似乎对那些生活在周围的其他民族,似乎有着强大的吸引力,他们觉得只要统治阶层能为他们着想,那自己就不用担心家人的安全,包括土地会不会被别人占领,还有在饥荒年代会不会饿殍遍野,当然,这只是一部分人的想法,当今圣上已经继位了十八个年头了,在他的统治下,大周朝的政权已经在慢慢地发生了转移,从一人集权到大臣的觊觎,只不过是几年的时间而已,从这个角度来说,有农民起义军反对朝廷是很正常的,但也有一个非常让人难以理解的乱象,那就是大周朝的百姓似乎对自己的生活还算满意,而真正起义的农民,往往是那些生活在外域的其他民族,比如燧人族和融羌族,这两大种族的力量不可小觑,但由于大周朝对他们实行了严厉的统治政策,把燧人族彻底打压在漠北荒原之上,让萨纳尔王已经很多年都没有缓过神了。
“皇上,既然您对西部疆域的防卫事情如此不重视,那我只能解甲归田了,也请您能理解……”秦提督半跪在地,双手举过头顶,给皇上施了个非常完整的礼节。
而站在一旁的穆沨,似乎对他的这个行为非常不屑,甚至有些厌恶,秦提督虽然在西部疆域的名声是很好的,但奈何那里非常贫穷,守卫士兵的生活也非常艰苦,并不像铜门关那边有酒有肉,还可能去压榨燧人族百姓的口粮,如果二者要做一个比较的话,那西部疆域更像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洞穴,而北疆那边,土地虽然也很贫瘠,但好歹还有大群的牛羊可以屠宰,所以北方的地区更像是一个处在亚热带和寒带地区的一片高原,事实也是如此。
皇上见秦提督做出这样的动作,他急忙站起身,露出一副非常惋惜的神色,像是失去了一个非常得心应手的爱将一般,他向前走了两步,用手指着跪在大殿中央的秦提督说:“秦爱卿,你这是在做什么?说实话,你到了西部驻守以后,我并没有亏待过你呀,要是觉得封赏少的话,你大可以说出来,朕不会为这种事情而吝啬的。”
穆沨也帮腔道:“是啊,秦提督,你可要想清楚了,如果现在就解甲归田的话,回到鞞川城的故乡以后,你可是什么也得不到的,只是一个小小的侯爷而已,如果你能把这个职务做好,并坚持到底的话,那皇上定然不会亏待了你们秦家的……”说到这里,他又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秦仂,似乎想起来什么似的,继续说道:“秦公子现在还没有成年,你好歹也要为自己的家人考虑考虑呀……”
秦提督慢慢抬起头来,一双迷茫的眸子里已经充满了红血丝,沧桑的面颊印着西部荒原上的苍凉和风霜,他冷笑一声道:“臣只有这样一个请求,希望皇上能批准,这也是为了西部百姓以后的生活着想。”
皇上背着双手,长吁一口气道:“秦提督,你的这个请求我真的不能答应你,从天都城到你们驻军的地方,少说也有三四千里地了,大周朝现在国力亏空,哪有那么多银子去修一条宽敞的道路呀,更何况,即使把路修好之后,那里的自然条件也不适合百姓们的生存,与其把白花花的银子浪费到那个寸草不生的地方,还不如加固一下铜门关的城墙呢……”
秦提督听到这里,已经无话可说,他默默地站起身,摘掉头上沉甸甸的帽子,一身银灿灿的铠甲在夕阳的余晖下折射出凄美的光芒,他弯了弯腰,刚要转身离去,穆沨叫住他说:“秦提督,西部疆域还有十几万的驻军,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编制到我们北疆这边来,左右都是大周朝的士兵,由皇上一个人统一管理他也能放心了。”
穆沨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他既然已经有了自暴自弃的打算,还不如赶快把手中的兵权交出来,这样也能为自己谋权篡位提供了便利,更何况现在穆沨所觊觎的不仅仅是铜门关那三十万重兵,要想从鞞川城一路向南,攻陷天都城的话,那三十万兵马是远远不够的,现如今守卫在京城周围的士兵就有几百万,而管理南部疆域的上官家族,对皇上可是忠心耿耿,矢志不渝的,纵使穆沨想尽了办法,也不能把上官袁锋拉拢进来,那是一个非常顽固且没有领导能力的人,常常做出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出来。
秦提督身子一顿,停下了脚步,慢慢回过头说:“虽然都是大周朝的士兵,但我们各司其职,西部疆域的土地我会坚守到最后一刻,穆将军还是把北方的铜门关守护好吧,不要为我这边操心了……”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剩下金灿灿的大殿内慢慢移动的金光和穆沨脸颊上僵硬的表情。
“他还是这样的倔强,唉……当初朕就不该派他去西部疆域……”皇上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坐在龙椅上,两只手放在金灿灿的把手上,威严的龙头像阴沉的黑云,笼罩在皇上的头上,那张着血盆大口的龙嘴,仿佛要把皇上的整个身体都要吞进去一般,常人见了都觉得奇怪,而皇上本人却非常喜欢这个造型,称如果自己真的被一条巨龙给吞噬了的话,那他真的就成了龙身了,天下百姓无不归附,四海蛮夷皆为他所统治,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受到了穆沨强烈的追捧和渲染。
穆沨笑了笑说:“皇上,秦提督现在的心里非常愤懑,这不能怪他,上次我去过一次西部边疆,那里的确很荒凉,入眼处都是一片片黄色的砂砾,周遭连一棵树木都没有,士兵们想喝水的话,需要从很远的地方用马车拉过来,而且不出两日,十辆马车的水就会被饮用殆尽,他提出来想在沙漠上栽种树木,绿化戈壁,这个想法虽然是好的,但就目前的形式来说,还很难去实现,不过皇上可以给他们多派发一些军饷,安抚一下他们内部的躁动……”
穆沨的这个想法虽然对秦提督有那么一丁点的帮助,但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建议,当下最主要的问题是,秦提督内部的军官已经纷纷倒戈,自发性的跑到了穆沨的军营里去,如果长时间不去制止的话,那秦提督驻守的西部疆域已经完全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皇上低下头扣了扣手指,他仔细观察,发现手背上竟然有一个不太清晰的牙印,那是昨晚穆贵妃咬出来的,皇上的思绪一下子又飘到了穆贵妃那边,那绝世的容颜,那聘婷的舞姿,那醉人的笑容和遗世而独立的高贵,都让皇上陷入其中而无法自拔,还真是一个人间尤物呢……
“皇上???”穆沨皱了皱眉,低声呼唤道。
皇上嗯哼一声,回过神来,看着穆沨说:“穆爱卿的建议不错,就依你的想法去办吧,寡人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还没有处理,今日就先到这里吧,哦对了……”他刚站起身,又转向穆沨,“上次穆爱卿带来的菩提子茶,不知你那里还有没有?”
穆沨抿嘴笑道:“当然有了,只要皇上喜欢,下次臣多给您拿来一些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