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第一声鸟叫起的时候，柳棉就睁开了眼。
柳棉醒来浑身都如同散了架似的酸痛，她挣扎了一会儿，头也跟着疼了起来，便再也不敢大动作了，小心翼翼的起了身，下地，到水盆子里舀了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她头上的纱布着实有点吓人，她摸了摸，疼得吸了口冷气。
恍然想起，昨天被柳杰捉住，好像是挨了顿打。
她换了身衣裳，推开门。
院子里的新鲜空气带着丝丝凉意扑鼻而来，李翠莲立即迈着小碎步过来，推着柳棉进门，“现在冷，我让景怀去学校帮你请了假，你就给我待在床上好好歇着，早饭我让你刘姨给你送进来。”
然后，李翠莲不由分说的按着柳棉躺在床上，并且将被子给她盖的严严实实的。
可人这生物钟一旦定下来，再想睡着也是很难的。
柳棉躺在床上，如睡针板一样难受，从窗户缝瞧了一眼，等李翠莲走了，悄悄的摸到厨房去，找了一兜子面粉，就往后门走。
周兴回厨房取包子，正巧碰到了柳棉，“你干嘛去，你姥姥让你床上歇着。”
柳棉一脸委屈的快要哭出来的神情，“周叔，我醒了就睡不着，硬逼着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这比割我的肉还让我难受啊。”
周兴挠了挠后脑勺，“那你这是干嘛去？”
柳棉提着一兜子看起来并不轻巧的面粉，“去老店那边，我想去热热面包窑，过两天准备开工了。”
周兴立即来了兴趣，“你们家的面包窑我听说了，虽然长的土气了一些，但真和大饭店里的一样，你叔我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但是咱们普通老百姓吃惯了包子油条，豆浆豆腐脑的，那套洋玩意儿没几个人吃的慣。”
柳棉抿着唇笑笑，“吃不惯只是价钱贵的托词吧，听说百货里一个大面包将近十块钱呢。”
周兴便嘿嘿的笑，“我都看见了你，反正要替你被骂，就好人做到底，叔给你送过去。”
说着将柳棉手里的面粉提了过来，才看见她手里提着一小包东西，心里疑惑，见柳棉疑惑踌躇着不敢问，好似问出来就能知道面包的配方似的。
一路上走过去，不少人指指点点，想来是柳荫大闹的余波未平。
周兴难堪的不敢抬头，柳棉却挺直了腰板，目不斜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堂堂正正的活着，凭什么就被莫须有的谣言压垮。
“周叔，你也不要理那些专爱传闲话的碎嘴婆子，咱们行得正坐的端，凭什么给他们当乐子。”
周兴讶然的看看柳棉，仔细打量她脸上当真没有一丝羞愧，甚至愤怒的神色，平静无波的好像就在听别人的闲话一般，他很难想象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会有这样的心境。
“柳棉，你若是委屈不要憋在心里。”
周兴心里头压抑，但他不说，因为他是大人，有他的责任和担当，但柳棉不同，她只是个孩子，虽然早就谙熟了社会的黑暗与无情。
“我当真无事，我不想让别人阻碍我的幸福，阻碍的我的理想和追求，即便是生养了我的人都不行。”
柳棉的声音坚定，黑眸子里燃着希望的火光。
周兴就是这么一瞬间被感染，他亦坚定的点点头，“叔以后就跟着你干了，我看人准，你以后有大将之才！”
柳棉愣了一下，看着周兴一本正经的模样，差点笑喷出来，硬是忍得头皮发麻，毕竟周兴是好意，她若是笑了岂不是打击了人家的积极性。
柳棉没有接话，连忙找了盆碗，和面，让自己忙碌起来。
周兴不太明白柳棉脸上忽然怪异的神情，他不自在的摸了摸脸颊，难不成是因为起来晚没刮胡子？
他这么琢磨着，便想着待会回去，第一件事先把胡子刮干净，“那你在这做面包，叔得赶紧回了，你姥姥一个人忙不过来。”
柳棉连忙转过身来，喊住了周兴，“周叔，谣言止于智者，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对于听不明白的话的人即便你努力说明白了，他依然不懂。”
周兴愣愣的，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想也知道柳棉说的是为他好的话，挠了挠后脑勺，高兴地答应了，“哎，叔知道了。”
柳棉看着他走远了，将门一关，支着窗户，将揉好的面团裹了果仁放进面包窑，面包窑热气腾腾的，整个屋子霎时间暖和起来了。
“棉棉？”田秀丽惊愕的声音从窗口传来。
柳棉将手里的柴火塞进灶塘里，然后深吸口气才抬起头看向窗口。
庆幸的是，只有田秀丽一个人来的，她手里提着一个绿色的背包，推了门便走了进来，看了一圈空荡荡的屋子，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神色。
柳棉看她一个眼神，心里就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
“棉棉，这屋子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让妈也做个小生意吧。”
田秀丽搬了个板凳过来，挨着柳棉一块坐着，她贪婪的望着面包窑里的火光，双手不由自主的靠近，即便被烫了一下，嘴边依旧是在笑着，“真暖和。”
皮包骨头的手好似骷髅骨架，手背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冻疮，青紫痕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天气越来越凉，也就越来越不爱好了。
“你吃饭了么？”
田秀丽闻了闻面包窑里传出来的香味，“早就听说我闺女会做面包了，我还没尝过呢。”
柳棉立即严肃道，“这面包不是给你的。”
田秀丽不自在的眨了眨眼，讪讪的一笑，“妈不吃，棉棉拿出去赚钱交学费吧。”
然后，站起身来，围着面包窑转了一圈，时不时的伸出手指头试探温度，眼里竟然稀有的冒着光亮。
“棉棉也教教妈妈做面包吧。”
柳棉低着头没说话，田秀丽却不死心，她跑到柳棉眼前站着，“妈妈帮人家洗衣服赚不到什么钱，家里欠了不少钱，你爸没日没夜的干活，妈就想多赚点钱，也能松口气。”
“这个店你别想了，过两天就会有人接手，至于面包，你没有钱建造个面包窑来，是做不成的。”
柳棉深深的打量了一眼田秀丽，总感觉她今日是受了别人的撺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