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少一点儿也不恼怒,却是呵呵一笑:“叫的好,你叫我小宁,那我叫你什么?每次我都叫你蠢丫头、笨丫头的,也不大好,容我想想,不如我叫你小离吧。”
楚瑾不悦地皱起眉,离个妹呀。
宁少却笑嘻嘻地继续说道:“宁为太平犬,不做离乱人,很配呢。”
配个屁。
“我要回去了。”
“你不是要放河灯吗?”
宁少招呼着画舫上的伶人,伶人赶紧捧着河灯走出来,毕恭毕敬地奉上来。
“你一早就在暗中伏击我?”
“别说的那么难听,我这怎么能叫伏击,你上次那才叫伏击。”
宁少从伶人手里取了河灯,那是一盏素白色的河灯,正是用来祭奠死者的。
“起乐吧。”
宁少的声音幽幽的,竟透出几分悲凉来。
楚瑾刚刚一纳闷,画舫中却传来琵琶的声音,苍凉、悲壮。
宁少靠在木柱子上,笑嘻嘻地看着楚瑾:“我刚刚差人买了十多盏河灯,不够还可以去买。”
他随手放了一锭银子在伶人的手里:“小离要什么,可都要尽可能地满足哟,不然大爷我可不高兴了。”
“嚯,大手笔呢。”
“爷高兴。”
宁少转身就进了画舫,这船在护城河的中间,没有小艇过来,除非有轻功,否则别想靠岸。
楚瑾是什么料子,在迷雾森林中他就知道了。
一腔热血,满身的勇气,可就是半分武力都没有,他很好奇,这样的人,是怎么活到今时今日的。
楚瑾哼了一声,看着黑漆漆的河面,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她才不想跳下去,且不说河水刺骨,能不能游到对面都是个问题,万一遇上漩涡,被拉了进去,还不得赔上命。
她才不会那么傻。
咬牙切齿地从伶人手里拿过河灯,伶人赶紧奉上笔墨:“姑娘,请。”
楚瑾礼貌地道了谢,从伶人手里取了笔,在河灯上写着祭祀的字词。
一盏盏河灯被放在护城河的中间,一串串地,就像火龙似得,蜿蜒着往下游去了。
楚瑾双手合十,轻轻地闭上眼:师父,愿您早日安息,重活一世不要再卷入朝堂斗争了。
伶人站在楚瑾的身后:“姑娘,外面风大,进去坐坐吧。”
楚瑾看了一眼画舫里面,分外嫌弃:“不用了,我就在这外面吹吹风就好了。”
“这,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反正里面那人,也禽兽不如。”
伶人尴尬的很,里面那位公子生的可好看了,哪里是禽兽不如。
她们可都想要攀附着,倘若那公子看中了谁,那谁就可以脱离这画舫了。
谁又愿意在这儿夜夜卖笑呢。
“你进去吧。”
楚瑾摆摆手,看着河面上的歌舞升平。
伶人叹了口气,钻进画舫。
顷刻之间,画舫里面传来的乐曲就换了一种调调,再没有什么悲切、苍凉,取而代之的是欢乐、喜庆。
“姑娘,公子说了,若您不进去,就让我在这儿陪着。”
伶人裹了裹身上薄薄的一层纱衣,打着哆嗦,她可冷了。
楚瑾皱起眉,贱人。
心里啐了一口,她还是钻进了画舫。
画舫内部倒是布置的极其雅致,竟比那些寻常的烟花之地更有氛围。
楚瑾睨了一眼某人妖孽一般的脸:“你是打算让我在这儿看着你喝花酒 ?”
“不乐意?”
“难道我还要兴高采烈?”
“吃醋么?”
“你吃屎吗?”
额……
宁少悻悻地摆摆手:“你就不能好好地说话吗?”
“和你需要好好地说话吗?”楚瑾撩起衣袖,“这些可都拜你所赐。”
“那也是你自找的。”宁少无所谓地耸耸肩,“你要好好地听我话,就不会弄的浑身是伤了。”
“是呀,那我就成了那些怪物口中的食物了。”
宁少呵呵一笑:“至少,不会留疤。”
尸体都没了,还留个屁的疤。
楚瑾很想砸杯子了。
“考虑的如何了?”
蓦地,宁少却是看向她,声音清冽。
“考虑什么?”
“考虑跟我走呀。”
“呵呵,这个需要考虑吗?打死我都不要跟你走。”
跟个差点把她送给魔怪当口粮的人走,恐怕她脑子是被驴踢了。
宁少脸上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嘴角微微上扬,倒真的是妖颜惑众。
一个大男人,偏生长了一双如同狐狸那般的眼眸,皮肤白的比她这个女人都还要通透,除了妖之外,她想不出任何一个字能够形容宁少了。
“你不怕我再强行将你带走?”
“你如果带的走我,就不会将我带到这画舫来了。”
“女人太聪明了,不好。”
“是不好,要是我再笨一些,就不会弄得你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牙尖嘴利。”
宁少乐呵呵地看着楚瑾,一点儿也不恼怒,这是他发现的新大陆。
还从未见过如此特立独行的女人,倔强的令人发指。
那一日,她对战秃鹰的时候,那种气势,别说是女人了,就是男人都不一定能够做到。
有趣,十分有趣。
“嘭——”
画舫剧烈地摇晃了起来,楚瑾一个重心不稳,身子往前倾了过去。
几乎是下意识的,楚瑾捂住了自己的脸,再怎么着,也不能脸先着地。
万一破相了怎么办?
却是在重重摔下去的时候,没有意料之内的痛感。
楚瑾缓缓地挪开手,睁开眼睛,下方却传来闷闷的声音:“没想到你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却挺重的。”
宁少嘴角勾了勾,笑的万物都为之失色那般。
楚瑾爬起身来,整理了下衣裳,不爽地瞪了他一眼。
“公子,咱们的画舫和人的撞上了。”
伶人匆匆来报,宁少就坐在地上,笑盈盈地仰起头:“让他们赔个一千两,怎么样?”
“哈?”伶人显然没有回过神来,这么多呀。
这画舫就是买了也值不了这个钱,而且这也不是她可以做主的。
楚瑾皱起眉,宁少已经出去了。
“姑娘,你没事吧?”
柔柔的声音响起来,楚瑾这才注意到那个抱着琵琶的角儿,轻轻地摇摇头。
“公子对姑娘真好。”
角儿有些羡慕,她抱着琵琶,额角上有一块淤青,刚刚画舫被撞的时候,她也磕着了。
只是她没有人、肉肉垫。
“呵呵。”
楚瑾尴尬地笑了笑,胳膊上已经好的差不多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这笔账,她还得找机会慢慢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