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什么？程随还真没想过，程随在轮回境中看完了自己的轮回，每一世都有岑远在身边陪伴，自己被剥皮拆股时，岑远却是总不在的。
程随不怨不恨，却只想跟岑远要个答案，为何突然出现，每次却又不告而别。
可程随自认没立场发问，岑远与自己无亲无故，每一世陪伴自己已是欠他良多，更是没有资格质问他为何关键当头要弃自己而去，岑远他，没有要护着自己的义务。
可是这样的关系算什么呢？说是伴侣程随自知岑远不会与自己同生共死，说是同伴却是把该做的不能做的皆做了一个遍。
程随茫然了，眼前的望心湖迎着湖边的垂柳，映着岸上的阁栏，甚至连抛着绢花的姑娘都映照上了，唯独没有自己，也没有岑远。
岑远道：“阿随，你不信我。”
程随木然地转头看着岑远，岑远在笑，笑意却不答眼底，本能地，程随感觉岑远难过。
安慰的话语就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别难过。”
岑远将程随拥在怀里，轻声道：“阿随，告诉我，你为何不信我？”
感受着岑远温热的怀抱，程随还是将几世的疑问问出了口，“每一世我被西天众人剥皮拆股的时候，你在哪里？”
不出意料的，岑远沉默了，程随将岑远轻轻推开，笑的没心没肺，“瞧你，还跟你随爷认真起来了，你随爷也就随便问问，知道你忙，哪能记得那么清楚啊。”
岑远看着程随，像是要将程随的眉眼刻到骨子里，把程随看的有些不自在，摸了摸脸皮，问道：“这么盯着你随爷，你能盯出来一朵花儿？”
岑远失笑，想要揉揉程随的脑袋，却被程随不着痕迹地躲了过去，道：“你随爷是有头发的人，不是原来的小秃驴了。”
一句话，像是划分了界限，也将岑远的心，生生地剖开了一道口子。
岑远皱皱眉无意识地抚了抚胸口，心道：“真疼啊。”
程随“啪”地一声甩开了折扇，一身红衣飒飒，湖水边上更是美人如画，望心湖上不时驶过一艘画舫，丝竹悦耳之声不绝于耳，有胆大的姑娘老远就冲着程随晃着手绢，见程随笑着示意，羞涩地躲进了粉纱帐幔里。
“我们去春风度吧。”程随合上了扇子，兴奋地看着岑远，眸子里似有星光点点，让岑远将所有拒绝的话都咽到了肚子里。
“听说春风度里一个叫竹君的兔儿爷酿的一手好酒，尤其是那笑春风，滴一滴在花儿上，连花儿都能醉过去。”
“那便去吧。”
程随似是没有想到岑远这么快就能同意，有些意外地看了岑远一眼，心里有些隐隐的难过，觉得岑远放弃了自己。
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矫情，分明是自己与岑远先划清了界限，哪知岑远又接着道：“圣贤庄禁酒，且规矩良多，此刻带你放纵一般，到了圣贤庄，便是不能由着性子胡闹了。”
程随听罢，脑袋便耷拉了下来，方才心里隐秘的难过也成了显而易见的，不过还是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原来不是放弃自己了。
程随有些唾弃自己，明明是忍不住要亲近岑远的，可就是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程随心想，若是他能给我个正当的理由，我便原谅他，或是下一次，他没有离我而去，我便原谅他，从此与他生死与共。
程随心里的小九九，岑远是不知道的，忍了忍没有摸上程随小兽一样的脑袋，带头绕着望心湖而过，走在了去往春风度的道上。
程随后面念叨着不成律的诗，“我从罪中来，将往何处去？醉酒知归处，自当春风度。”
一边念叨着，一边偷偷看岑远的反应，岑远身形笔直，一席白衫无风自动，若是海上有仙人，大抵就是如此模样吧。
程随摇了摇头将脑袋里的想法都甩出去，感觉自己怕是魔怔了，可又忍不住去观察岑远，感觉岑远有哪里变了。
从前岑远温润如玉，看着便是想要亲近，如今岑远的给人的便是淡漠疏离的感觉，程随虽然亦步亦趋地跟在岑远后头，却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像是横着一条天堑。
程随边走边想，压根没注意到岑远什么时候停下来，便是一脑袋就撞上了岑远的后脑勺。
岑远的后脑勺特别结实，一下子就撞得程随鼻子发酸，岑远下意识地给程随揉着差点被撞歪的鼻子，道：“到了。”
程随有些委屈道：“我算是明白了姑娘家为何要长个胸了，撞得时候还能缓冲一下给个反应的时间。”
岑远弹了弹程随的额头，起先走了进去。
春风度白天没生意，只有三三两两的客人盘腿坐在贵妃椅上吃着茶，就算没人喝酒，春风度的酒香也是十分浓郁的。
程随从善如流地揽住了前来招呼的两个兔儿爷，眼角偷偷瞄着岑远，见岑远没有反应，就任两个人将自己一左一右迎到二楼的一处雅间坐好。
岑远满身都是生人勿进的气息，虽然依旧在笑，却带了些肃杀的感觉，一时间，无人敢近身。
程随叼了一颗剥了皮的葡萄晃悠着小腿笑道：“阿远啊，春风度可不是虚度光阴的地方。”
岑远抿了一口茶，施施然道：“我看着你怎样度便好。”
程随的笑脸有一瞬间的僵硬，道：“你看着我，我怎么办事啊，这样不好，不好。”
程随嘴上这样说着，可是动作上一点也没拒绝身边两个清隽的兔儿爷投怀送抱。
程随挑起左边兔儿爷的下巴，赞叹道：“春风度的姿色果然不错，随爷没有白来这一趟。”
兔儿爷凑近程随深吸一口气，道：“客官身上的味道真是好闻。”
程随拽起自己的袖子仔细嗅嗅，嗅半天也都没闻到什么味儿，想起丘鬼老祖的话，程随便有些紧张起来，问道：“是什么味儿？”
右边的兔儿爷笑道：“客官怎么连自己身上的味儿都闻不出来，是莲香，却又与一般的莲香不同，清静高雅，倒是与客官旁边的这位爷十分映衬呢。”
兔儿爷虽是回答着程随的问话，可眼角的神采却不住地往岑远的方向飘着，程随笑着将回答的兔儿爷揽到怀里，道：“这味儿与那边的爷十分映衬，与爷就不映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