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随闷声道:“拖累的越少越好。”
岑远故意板着脸,道:“那你便是下定决心拖累我了。”
程随对着岑远裸露的脖颈恶狠狠地啃了一口,直到舌尖尝出腥甜才满意地收了口,道:“老不死的你挺好了,你已经上了你随爷的贼船了,便跟随爷是一条道上的人,从此只能同生共死,若是想大难临头各自飞你便做梦想想吧。想要中途下船,随爷就是在你腰上绑个大石头,也要一起沉在湖底,永不超生。”
程随的一番话说得是干干脆脆,却不带丁点的狠意,倒是像情人间的山盟海誓。
岑远的心早就软成了一汪春水,字字进了他的心里,泛起阵阵的酥麻,程随给他的话,更像是新婚夫妇的誓词。
岑远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圈着程随的胳膊却是激动地颤抖。
程随撇了撇嘴,道:“瞅你那点儿出息。”
岑远笑着蹭了蹭程随的鼻尖,道:“便是只有那点儿出息了,天下间,也唯有你能动我心神,说出的每字每句都贴合我心意了。阿随,你便是我在混沌万年间尝到的唯一的甜。”
好话对谁都受用,尤其是心悦之人的好话,对程随而言,更是受用,心上都已是高兴地开了花儿,可是面上愣是绷的紧,“老不死的,别离开我了,已经很是疲累了,禁不起了。”
程随没有安全感,岑远便一字一句地保证,“此生,唯倾不负。”
“唯倾不负”,程随在唇齿舌尖将这四个字又狠狠咀嚼了一遍,直到心上也跟着酥麻了起来才作数。
两人这边甜甜腻腻,圣贤庄的讲演台却是箭弩拔张,西天与圣贤庄两相对峙,分毫不让。
“西天圣子顽劣,老衲还请圣贤庄将圣子遣回。”迦叶看起来依旧是宝相庄严,说话间都像是伴着佛音袅袅。
圣贤庄阳明子没有出面,是阳阙带着一众弟子与西天对峙。
对于西天的要求,阳阙只有简单坚定的回应,“他不是。”
迦叶双手合十,手上佛珠乖顺地下垂,“阿弥陀福,圣子俗家姓名是为程随,已在庄上两月有余。”
阳阙面无表情地看着迦叶,比起迦叶的宝相庄严,却是凭空多了不符合年级的威仪,两相比较,竟是不分高下。
阳阙还是那一句,“他不是。”
迦叶还想说话,便被姗姗而来的程三儿截住了话茬子,“世人都知道,那佛家圣子不能结丹,又是个短命鬼,每世别说百岁了,连二十岁都活不过。据我所知,这程随可是年级轻轻就结了丹的,只不过前些日子曲阳家大婚的时候,被你那师弟伽罗硬生生地从肚腹里剖出了金丹。”
程三儿的话一落地,便是静谧无声,不多会儿,便嘈杂起来,接二连三地开始讨论。
“那西天不是最为慈悲心善,怎能做出这活剖金丹的举动?”
“是啊,没了金丹,那叫程随的,一辈子便毁了。”
圣贤庄在散落在人群里的弟子就跟着添上一把火,道:“那时候,我家庄主被困在临安,随少爷拼着性命搭救,再看看慈悲为怀的西天,却是在想尽办法夺人家金丹。”
圣贤庄弟子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周围的一众人能听到,口口相传,传着传着,却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不同的版本。
“什么,西天夺人家的金丹,还要加害圣贤庄主?”
“不仅如此哦,那西天还将临安变成了鬼城!我那亲戚从临安逃难出来,就碰上西天的人灭口呢,现在想想都感觉捡回了一条命可真不容易啊。”
话题的重点很快就从程随是不是佛门圣子的事情转到了西天是如何惨绝人寰地将临安变成一座鬼城的。
众人的讨论声一字不漏地传上了讲演台对峙双方的耳朵,程三儿挑着眉似笑非笑地看着迦叶,道:“想不到,西天也是喜欢空口白牙污人清白啊。”
迦叶悲悯地闭上眼睛,一声禁咒传出,大佛印罩了满山,方才还议论纷纷的众人瞬间没了声音。
程三儿笑道:“怎的?怕众人将事实全数说出来,损了西天伪善的名声?”
迦叶张开眼睛,眼中金光一闪而过,“众生芸芸之言,恐扰佛祖。”
程三儿冷笑一声,道:“那佛祖座下弟子剖人金丹又该是什么解释?”
迦叶像是十分不想提及此事,良久,长叹一口气,道:“伽罗已自食其果,入了魔障,施主又何必咄咄逼人?”
这一言,正中了程三儿的下怀,阳阙几不可见地冲着程三儿点了点头,程三儿嘴角扯了一抹笑,道:“入了魔障便能抹除恶果了?那西天为何要揪着不是圣子的程随不放,是别有用心还是,想要将你那师弟的魔障除去呢?”
“阿弥陀佛,佛门之人,岂可再造杀业?”
“您这个再,可是用的妙啊。”
程三儿紧跟着迦叶的话语不放,饶是西天能言善辩,却也不得不暂时避其锋芒。
这边迦叶不好过,被带入客房坐定的伽罗也不好过。
伽罗坐于蒲扇之上,不停地念着清心咒,可是那双手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血腥黏腻之感。
门外更是有人叫骂,“狗屁的佛祖慈悲,一群佛口蛇心的伪善东西,剖了人家金丹,还想除去人家的性命破魔,我看啊,那西天就是在骨头堆上建的,西天个个儿,双手都是无辜之人的鲜血。”
“对对对,这话是丁点儿都没说错,捉拿圣子回去问罪,却生生活剖了无辜之人的金丹,这可是毁了人家一辈子啊,西天满嘴的我佛慈悲,其实最是狠毒凶恶。”
伽罗本就不静,此刻更是心魔乱窜,拿捻佛珠的手一个使劲,佛珠滚落了一地。
伽罗呆愣了半响,再抬头时,眸子已经是腥红一片,他举起双手,看着自己的手似乎是有些陌生,良久,猛地站起身向外走去,却撞上了迦叶布下的结界。
这边结界被撞得金光四溢,那边迦叶有所感应,也顾不上与程三争论,匆匆而别。
程随过来的时候就瞅见程三儿笑的得意洋洋,见到程随来了,连忙招呼,“随儿啊,你和你姘头可算是卿卿我我完了,你不知道啊,刚才西天老秃驴那张脸,黑的都能贴锅底了。”
阳阙向程随的方向刚刚看了一眼,就被岑远挡住了视线,程随盯着讲演台上一处凸起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