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程随听的不耐,陈思干笑两声,道:“舍利子沾上我的血,便需要拿我的血为引,给那伽罗除魔。我便只能与他相对坐于莲花座上。除魔之前先得入魔,我便跟着他进了入障之境,赫然便是曲阳。我看着伽罗,将一个怪物的金丹剖了出来,然后便疯了一样,显然是入魔了。最后,迦叶将入魔后的伽罗带走,那曲阳老儿,竟悄悄将金丹拿走。”
“你说,伽罗入障之境中的魔障,是个怪物?”
虽然不知道为何程随会对这个怪物有兴趣,陈思还是点点头,道:“却是个怪物,怪物嘴中含着残肢,浑身浴血,可怖极了。”
程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冲着陈思伸出手。
陈思特别上道地就将舍利子妥帖放到了程随的手上,程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迦叶没跟你要这一颗舍利子?”
陈思想了想,道:“并无,他们应该不知道还有一颗舍利子的。”
程随又问道:“那迦叶可否问你,舍利子来自于何处?”
陈思依然道:“并无。”
这就好玩了,程随抚摸着下巴思忖,“那可还提到别的了?”
见程随对这事情慎重,陈思便仔细回想了先前发生的事情,猛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那迦叶当时见这舍利,很是镇定,像是知道我会有一般,还再三向我确定是否只有这一颗。”
“很好。”得了想要的答案,一切便有明目多了,程随此刻看着这个陈思,也顺眼了不少,又问道:“既是如此,那这消息也可关乎你的性命,你就这样告诉我们了?也不怕我们起了杀人夺宝的心思。”
嘴上虽是这样说着,可程随却是毫不在意地手中的那颗舍利子随手丢给了陈思。
吓得陈思连忙接住,心肝乱颤,“若是没有尊主,属下早已死在几十年前了,更别说会有今天的地位。不过这些都是虚话,想来大人也不会相信。大人的眼目比属下清晰许多,这舍利内涵血丝,不像是佛祖坐化而来,倒像是鲜血浸泡而成,这西天里面到底是何情况,更是让人不知晓的,我青城,若是想要成为凌驾于曲阳的存在,最好的办法,便是依附魔教。”
程随眼里的兴味顿起,道:“好好的正派不依附,却来依附劳什子魔教,也不怕成为天下公敌?”
陈思正色道:“属下不怕,如今这世道,佛不是佛,那魔便也不是魔。”
这一句话极大取悦了程随,“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深度,可我听你言语对曲阳,似乎颇有替代之心,为何不先立一个小目标,而偏偏是曲阳呢?说曲阳家主大限将至这样的话我是不信的,乱世中分一杯羹罢了,倒是不至于这样拼死拼活的,还是说实话吧。”
提起这个,陈思的眼中划过一丝悲痛,只见他悲怆地开口道:“大人可否听说前些日子,曲阳家主大婚那件事情?”
这样想一想,似乎是听说过,还遇到了那该死的鬼泣污人眼睛,“自然是听过了,听说取了一个炉鼎,供他使用金丹,为他续命。”
陈思的眼中似有泪光闪过,“是了,那是家妹。”
程随玩着游子隐的手顿了顿,倒是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看程随的姿势别扭,游子隐将他扶正坐好,道:“继续。”
陈思一凛,将心里的悲痛强压下去,道:“家妹幼时曾在龙潭玩耍时,遇见一狌狌,那狌狌受伤颇重,家妹向来心善,便为那狌狌包扎伤口,日日带吃食去龙潭,照顾狌狌。那狌狌便以神力报答家妹,家妹年仅5岁时,金丹变成。”
陈思叹了一口气,道:“说起来,也是我害了她,当乞儿时,无人在意我们这些小人物的身份,可我受到尊主电点化帮助,便一心只想往上爬,年少轻狂不知收敛,将家妹也暴露于人前。家妹自小便长相可人,长大更甚,我为城主门客之时,便已有人求亲。我却想着,我还能攀爬到更高地位,妹妹决不能嫁与一个凡夫俗子,妹妹应当配的上更好的。”
说到这里,陈思额头上的青筋毕露,紧握着的拳头都有些颤抖,“可,可那曲阳老匹夫,在携夫人来青城游玩之时,不知道从哪打探到了家妹可以为炉鼎的消息,便使计将家妹玷污,还拿我性命要挟家妹。家妹无法,只能同意那老匹夫的亲事。”
陈思将心里的悲痛咽了下去,定定看着程随,“大人在曲阳一场大闹,天下无人不晓,家妹自尽也好,变成鬼泣也罢,大人阴差阳错,让家妹免得再受一次那老匹夫的凌辱。”
说着,陈思重重往地下一跪,郑重其事地磕了三个响头。
程随挥手让他起来,他站定之后又说:“我和妹妹出生之时,就被遗弃,妹妹从小就比我懂事,我不愿意去要饭做乞儿,她便在寒冬腊月冒着风雪给我拿来冰馒头,我不愿去在行人脚下摇尾乞怜,她便将我不愿意做的事情全都做了,只为了护着我自以为是的骄傲和尊严。”
陈思的言辞恳切,字字泣血,程随看了一眼游子隐,游子隐知道他在想什么,便道:“此人可信。”
程随这才说道:“那我的身份,你也知晓了?”
陈思实话实说:“本来是不知道的,听小女说后,属下又去书房查证了一遍,便知道了,不过大人放心,有关于大人的一切,属下已经尽数烧毁。”
程随欣慰地看了看他,“你做事倒是妥帖。”
“大人谬赞了。”
两人又是虚伪地互相奉承了对方几遍,程随才说道正题,“要整垮曲阳,需得先像西天下手,如若不然,还没等你浑水摸鱼,西天就先下手为强了。那一股子一个比一个不要脸,什么便宜都是敢占的。”
陈思心里一惊,自己一心想着趁虚而入,倒是没有想到西天这一层。
给了陈思充分思考的时间,程随又道:“曲阳一向是仰仗西天过活的,你虽能想到佛不是佛这层道理,难免被他们清高之皮骗去,该得的便宜,他们肯定不会放过的。”
陈思连忙称是,对于程随,又是高看一眼。
程随接着道:“那舍利颜色妖异,与西天宝殿供着的舍利不同,但这诡异舍利,西天肯定是脱不开关系。你去给随爷寻个人,若是老魔头救你时你是乞儿,想来对这城中之事更为通晓了。”
陈思也不矫情,道:“正是,乞儿大街小巷乞讨,对这城中之事更为了解。”
“那便好。”程随努力想脑袋里面剩下不多的回忆,搜刮了一遍才道:“那人的样貌我不知晓了,只记得那男人权势颇高,爱亵玩好看的男童。”
这一下便是让陈思有些纠结了,权势高的人家都有几分不为人知的隐秘爱好。
这爱好虽是难以启齿了些,却倒也还算是个大众爱好。
程随突然一拍游子隐的肩膀,叫道:“我想起来了!那人的口味还挺重,说是送到他家里的少年们,通常都活不过一个晚上,死状狰狞可怖。”
一说这个,陈思便道:“有一个是活的。”
程随有些疑惑,陈思道:“陈管家。”
这么巧的吗?程随搔了搔自己的鼻翼,干笑道:“那便先恭喜陈管家了,那个人,还活着吗?”
陈思道:“还活着,不过已经神思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