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随就像是哄大爷一样哄着这只大鹅,可大白鹅一点儿都不为所动,铁定了心要跟着程随。
程随索性当着大白鹅的面往地上一躺,“得,您老爱跟谁跟谁去吧,你随爷还不走了。”
程随刚躺在地上,从地底就探出两排血手,缠上程随的身体。
每只手都带着彻骨的寒意,就像是沾染了万丈雪山寒潭的寒气。程随感觉自己身上的血液瞬间被冻住,连手指头都动不了。
大白鹅扇着翅膀冲过来啄着那些鬼手,不停地嘎嘎叫着。
“发生什么事了?”听大白鹅叫的急切,江沅面色有些着急,奈何眼盲不能视物,什么都看不见。
程随想让江沅别担心,可那声音就被冻在了嗓子眼里。他现在已然是被冻成了一根人棍,丝毫不怀疑,只要大白鹅坚硬的嘴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就能给自己整出来一条裂缝。
于是在大白鹅接近的时候,程随惊恐地发现,他连眼睛都冻住了,只能被迫睁开,不能闭合。
要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在大白鹅的嘴下,程随就觉得憋屈。
大白鹅拧着鬼手,鬼手被拧散后又快速地聚合在一起,大白鹅一下拧拧这个,一下拧拧那个,玩的乐此不疲。
江沅摸索着叹道程随这边,手触碰到了程随的身子,一惊,“公子身上,怎么这样凉?”
程随说不出来话,眼睁睁看着江沅脱了外袍。他是没想到,这个瞎子看起来正经无比,原来口味这么重,竟然好这口。
程随又是想多了,江沅脱下外袍,覆在程随身上,将程随整个人都团了起来。
程随骨架有些纤细,很容易就被江沅抱个满怀,他这才发现,江沅这具身子,就是为自己而生的。
江沅的身体滚烫,若说那些鬼手就从寒潭中来,江沅就是刚刚沐浴过地心火。
就是这股灼热,将鬼手生生逼退了几分。
那些鬼手试探着触碰,又被烫的缩回去,来来回回了好几次,才不甘心地推了下去。
经此一遭,程随还是有些僵直,脊背像是在极寒之地,前胸却处在火热之中,别提有多折磨人了。
可是他还不敢推开江沅,那些鬼手还在虎视眈眈地立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虽然偶尔会被大白鹅打乱队形,却依然不减威力。
等嗓子可以艰难地咽口水了,程随才动了动喉结,道:“你还挺有用的嘛。”
江沅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轻声道:“本以为在下体质异于常人,不想却能帮到公子,是在下的福气。”
不知道为何,程随总觉得江沅叫自己公子的时候有种别样的温柔,听得能让人上瘾。
于是程随忘了自己还处在什么境地,道:“再叫随爷一声公子,让随爷听听。”
江沅不知程随何意,却还是听话地叫了一声,“公子。”
程随满意极了,满意之余不禁人就有点飘,“叫了这声公子,日后便是我的人了。”
江沅的身体僵了僵,没有搭话。
程随笑着道:“逗你玩呢,瞅把你吓的,你们这些男人啊,一个个都是只会说漂亮话的狗尾巴草,野火一燎,屁都不剩。”
程随说话间还顿了顿,十分有自知之明地加上了自己,“我也是那狗尾巴草,摇一摇就飘了。”
程随说的话没头没脑的,江沅便问道:“公子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程随早有一肚子话憋着没地方说,如今有了听众,就忙不迭问道:“若有一人承诺护你无忧,却在危急关头留你一人死守,你说,该不该继续信他?”
江沅道:“许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
程随笑了笑,也不管江沅能不能看到他脸上的讽刺,“这天下,怕是没有什么事情能耽误的了他。”
江沅的意见跟程随的相左,“这世上皆是凡人,凡人便有弱点,有弱点,被有心之人利用也可能会被束缚。”
程随道:“听你这样说,你很了解啊。”
江沅也扯出一个苦笑,有些凉薄,“走的地方多了,自然能见到许许多多形色之人,便看了多了,也了解的多了。”
程随长叹一口气,道:“这世间众生都是凡人,唯独他,不是凡人。”
江沅有些无奈,语气还是温柔平缓,“既然你心中已认定答案,便不用去追根究底,旁人说的话,动摇不了你下定的结论。就算是有一万种道理,也能被你心中的一个结论推翻。”
程随想象,的确是这样。
江沅又问:“你心中认定了,是他欺骗了你吗?”
被江沅这么一问,程随的心里也有些不确定了,他认为自己是应该相信岑远的,可内心里,却又将一切不好的事情将岑远联系在一起。
岑远太强,强的让他感觉到这世界上无人能奈何得了他。
江沅许久听不到答案,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罢了,公子如何想能让心中舒畅,便去如何想,并不用去管他人眼光。”
许是江沅的语气太过温柔,又或者是许久没人这样对他说过话,程随的一颗心,莫名地平静下来,就真的不去想这件事了。
鬼手不知何时消失,程随身上的体温渐渐回暖,江沅便规规矩矩的坐起来,十分自觉地与程随保持了距离。
“公子可否告诉在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程随望了望日头,已经是快下山了,想到那些鬼手,程随就感觉,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鬼手只是前戏,真正让人生不如死的,就是太阳落过山头,黑夜将近,百鬼聚齐时灵魂嗜咬之苦。
决不能让江沅看见自己灵魂被嗜咬时的样子。程随这样想着,却想不明白为何不想让江沅看到自己如此狼狈。
实在想不通了,程随就安慰自己,许是那时候脆弱无比,太没有安全感,与江沅才刚刚实得,就算是认识再久远,也不能将自己这样大的弱点暴露在别人眼前。
瞎子也能置人于死地,就像自己虚弱无比时连一只大白鹅都没法对付。
“我出去一下,你且先等在这里。”
江沅对程随表现出了十足的信任,没有多嘴问话,更是避免了程随还是编扯理由的尴尬。
“一切小心为上,在下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