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名门大家的半数弟子儿女，都在圣贤庄求学论道，讲演台上，更是昔日之师，礼仪规矩更是不能忘。
程随和程三儿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个开怀。
程三儿道：“一群文人雅士，真是虚伪。”
众人虽是恼怒，多数并不敢当众冒火，一来是欢喜教素有心狠手辣的美名，若是不幸落到来了他们手上，留得性命才是惨事一桩。
这二来嘛，欢喜教是众人皆知的邪魔歪道，这天下还真没有哪个人能比得过程三儿的脸皮。
就连小孩子，都不愿意与程三儿争辩讨论，程三儿的厚脸，苏欢喜的死面，已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了。
程随托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才道：“喝茶吧，跟这些人装，你是比不过的。”
程三将茶壶举得很高，茶水伴着梅香倾泻而出，众人的目光又皆被这茶香勾了去。
阳明子抚着胡子笑的很是开怀，道：“小女去年将腊梅采集，伴着初雪，便有今日之茶。”
“阳小姐心思巧妙，圣贤果然名不虚传。”
“是啊是啊，圣贤庄一贯出心思奇巧之人，今日一见，更是让人神往。”
众人纷纷倒茶品茗，夸赞阳绫，最后就拼了命的往圣贤庄上扯，皆想在圣贤露个好名声。
这样一比，西天倒是冷清多了。
西天和圣贤看似清高不染，私底下却还是较着巧劲儿，西天也好，只不过去了西天，再还俗可就难了。
倒不是西天不允，是再乖张的人去了西天都能成个无欲无求的苦修，世家大族人丁却是有限的，轻易不会将子嗣送去西天断了自家的香火。
更何况，西天的圣子叛逃佛门，西天庇佑下的石台县更是让那残虐的圣子屠了个干净。
被西天庇佑着的皆是人人自危，如今更是躲都来不及，断不敢有向上凑的念头。
而这事，也是佛祖心中的刺，轻易不能提。
偏偏有些人就爱惹个事儿，就见程三儿晃晃茶杯道：“我听说西天正是广纳门徒，山门之中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原以为这次的论道大会不能见着了，怎的又来了？西天不忙吗？”
程随接了个话茬子，道：“那有皇上不急太监急的道理，你且去问问，如今还有谁敢去西天，说不定，好端端的金丹还在肚子里去了西天就只能空着肚子回来了。”语气之间，竟是怨恨无比。
程随说这话，就一直注意着西天那一边，果不其然，伽罗拿捻佛珠的手一抖，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心，又乱了。
迦叶示意伽罗稍安勿躁，对着程随道：“虚妄，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话明显是对着程随说的，众人皆惊，有好事的已然是窃窃私语了起来。
程随装模作样地四处瞅了瞅，颇有些失望道：“你们西天可真是见到好欺负的就上杆子泼脏水啊，剖了我的金丹不说，如今还想让我成为众矢之的，西天，你们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岑远适时地握住程随的手安抚，道：“无妨，有本座在，区区西天，奈何不了你。”
岑远的话说的嚣张狂妄，更是当众摆明了自己的位置，让众人更是倒吸一口凉气，那无渊到底是有什么底蕴，竟然连西天都不放在眼里。
岑远说罢，目光就锁定在了角落曲阳家主曲向阳的身上，“若是本座记得不错，当日家弟冒死救曲阳家二位公子的时候，曲阳家主也是站在家弟这边的。”
众人更是诧异无比了，曲向阳现在恨不得将自己缩在地缝里，让谁都看见他。
左尚飞规规矩矩坐在自己父亲跟前，小声问道：“曲阳不是一向跟西天交好，如今怎么站队站到无渊了？”
左云捏着茶杯的手一抖，茶水都溅出来不少，显然是吓得不轻，连训斥左尚飞的声音都是压低了好几个度，“不许胡说。”
左尚飞便乖乖的跟自己的父亲缩着脑袋装鹌鹑，左云派怕事，可总有不怕事的，程三儿鼓着真气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那日圣贤庄众人与曲阳家的两位公子同时被困在临安城，西天伽罗却是为了子虚乌有的事情活剖了人家的金丹，被剖了金丹的人，却是拼了性命去临安救人。”
程三儿这一句话，又将圣贤和无渊拉入了一派。
这一下，就引起了轩然大波，本来窃窃私语的讨论声音都越发大了起来。
“怎么回事儿啊？我怎么听不明白啊。”又不明群众发出疑问，就有好心人为他解答，“西天伽罗，活剖了人家的金丹，还非要说人家是西天叛逃的圣子。”
也有年岁比较长得挠挠头道：“可是那人的确与那西天圣子长得相似无比，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这一下，众人又集体蒙圈了。
程三儿冷笑道：“那佛门圣子的金丹早就被西天给剖了，一人唯有一颗金丹而已，无论是轮回也好，转世也罢，都不可能再有金丹，那程随怎可能是佛门圣子？”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西天众人除了伽罗浑身颤抖，其余皆是眉眼低垂，不解释也不掩饰。
西天这般佛性，倒是让众人有些刮目相看，对于西天做的事情，又纷纷找起理由来，觉得西天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程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捏着茶杯的手不由得紧了紧，被岑远轻轻包覆住。
程随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扯开了唇角问岑远，“岑远，这一世，你不会再离开我了吧。”
岑远似是没有想到程随会再问一遍这样的话，他的印象里，程随从来不是这样没有安全感的人。
就因为这个，岑远便是迟疑了一下，道：“自是不会离开你。”
岑远不到片刻的迟疑，却是让程随眼中划过了一丝苦意，又好像是解脱释然。
程随突然双手拍在桌子上站了起来，一手指着伽罗道：“伽罗，你怕了吗？”
伽罗身躯一阵，不敢直视程随，程随又道：“没金丹的滋味，可真不好受，那感觉，真疼啊，疼的我都不敢喘气儿。”
程随轻声抱怨，跟叙述一件不关心自己的事情一般，但是任谁都能听出来，在这之前是经历了多大的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