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激起的反应比刚才的还要大,好在程随手疾眼快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才没给自己的声音震聋了去。
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程随不敢轻举妄动,连声音都这般古怪,程随竟是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幻境。
他的脚步不受自己控制地突然挪动,很快地,连身体也开始不受自己的控制。
他开始在这个空间里面狂奔,周围都是自己喘着粗气的声音,声如擂鼓,振聋发聩。
这片地界好像怎么也跑不到头,没有太阳,不知道时间,身体也不会感觉疲累。
程随感觉自己一直在顺着那排红梅奔跑,随着自己的快速掠过,红梅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衰败。
程随的心里涌上一个想法,他感觉自己是神,是万物的主宰,掌管着万物的衰败。
这种想法一旦升起,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程随就怀着这样的心思在一处种满莲花的地方停了下来。
莲叶无风自动,这是程随在这片天地里,看到的唯一不同,莲花深处,隐约有一人在里面沉睡,背对着程随,墨发披肩,说不出的脱尘优雅。
程随绕到那人的前面,却是失望无比,那张脸上,不说没有五官罢了,连个毛都没有,只是那脸型,隐隐有些熟悉。
程随拨过莲叶靠近那人,抬脚踹了过去,心里想着却是,若这处天地是个幻境,说不定这人便是阵眼,要一脚能踹死,说不定就能出去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那一脚使了多大的力道可想而知。
偏偏那人只是翻了个身子重新背对程随,丝毫未见苏醒的迹象。
程随又踹了一脚,那人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程随有些失望,正欲离开,耳畔突然想起来熟悉的声音,“阁下何人,为何突然要来惹本座休息?”
程随下意识地扭头看过去,那张本没有五官的连,瞬间变成了岑远的样子。
“岑,岑岑岑远?”程随感觉自己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他这是造了什么孽。
那人思索了片刻,单手撑在一片莲叶上抵着自己的脑袋,道:“岑远,倒是个好名字,本座要了。”
程随怒了,“嘿,我说你这人,怎么忒不要脸,抢占了别人的脸也就罢了,还要抢占别人的名字。”
那人脸上的表情很是无辜,瞅着程随道:“本座的皮相乃是你心中所想所化。”
说着,还摸了摸自己的脸皮,又道:“说来本座还不知道这皮相是美是丑,若是丑陋不堪,那你的品位可是堪忧啊。”
程随有些不明白了,“你不应该担心自己日后如何行走江湖吗?”
那人显然不懂江湖是什么,一脸疑惑地问道:“何为江湖?”
程随不想搭理他,可看着那张与岑远一模一样的脸还是大慈大悲地开了尊口,“既你如此诚心地发问,那随爷也就发发善心告诉你。”
程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人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想来也不是什么有趣的地方,本座不想知道了。”
程随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还想抬脚踹一踹那人,却是刚抬脚就被人捏住了脚踝。
“方才你可是踹了本座好几下,如今还想来一次吗?”
一只脚被拽住,程随有如金鸡独立一般左摇右晃了好一会儿才站稳,也意识到了眼前的人虽然与岑远是一同无二的皮相,甚至连睫毛都是一样长的,可到底不是一个人,也不会由着自己胡来。
有了这层认知,程随有些难过却还是表明自己的态度,“哪能啊,这不是准备活动活动脚腕,动作有些大了。”
程随就这么一说,也没指望那人信自己,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人竟然信了,却没有将自己的脚踝放过,而是上下抚摸了一会儿,语气有些留恋道:“不知为何,本座总觉得有些熟悉。”
程随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那人又道:“本座在这混沌之地沉睡了许久,世间大小事物尽在本座梦间,可本座的梦里没有你。告诉本座,你是何人。”
“记着爷,爷叫程随。”
那人冲着程随招了招手,道:“过来,让本座瞧瞧你。”
程随没有动弹,那人有些不耐烦,虚手一抓,待程随反应过来人已经躺在了地上到了那人的怀里。
程随都能感觉到人的鼻尖在自己的头上轻嗅,而自己,对这种感觉并不排斥,好像他们本就应该如此。
岑远的声音幽幽地从程随头顶上方传来,“为何本座总觉得你十分熟悉。”
程随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岑远。
这一个念头刚冒出来,抱着自己的人就消失不见了,自己就回到了最初刚来的那个地方,红梅没有枯萎,也没有什么莲花池。
程随一个人立在这片天地里,巨大的恐慌瞬间席卷了全身,他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急速地跳动,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样。
岑远就那样凭空消失了,没有一点征兆,自己像是被突然抛弃了一般,不知所措地站在空荡之中。
“被抛弃的滋味不好受吧。”
程随对面出现了一个自己,身形有如鬼魅,泛着团团黑气。
程随甩了他一个白眼,道:“瞎说,那是你随爷将他抛弃了,这世上能抛弃你随爷的还没生出来呢。”
对面的自己却笑了,道:“你嘴上逞能,心里却是怕的不行,承认吧,程随,你就是被岑远再一次抛弃了。”
程随冷冷地盯着对面的自己,道:“没有,他没有抛弃我!”
“有没有,你心里最清楚不过,若是这么笃定他不会抛弃你,为何要一遍一遍地问他会不会离开你?”
“我就是随口问问,没话找话。”程随的话语明显有点底气不足,对面的自己也很容易就捕捉到了程随的脆弱,趁热打铁道:“这世上没人比我更了解你,也没人比我更了解岑远,他从不会在你真正需要他的时候出现,他啊,只会在你最危险的时候躲的远远的。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样。”
他的语调十分笃定,连程随都忍不住跟着信了几分。
对面的自己猛地凑近程随,冰冷的呼吸不似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