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随没说话，抬抬眼皮看了他一眼，还是执深先妥协，“好吧，算是栽在你手上了。”
说罢，便是上手从程随这里接过江沅，看见程随警惕的眼神，执深苦笑一声，道：“信我与他死，选一个。”
程随才将江沅交给执深，执深一手抡起江沅，将江沅甩在了自己肩膀上，动作实在是算不上温柔。
看的程随连忙叮嘱一声，“你轻着点儿。”
执深倒是无所谓，“怎么，就只是这样你就心疼了？”
程随想了想，道：“也不是，就总觉得他弱不禁风需要人护佑。”
执深冲着程随笑了一笑，语气颇有些怅然，“这世间，最不需要护佑的，便是我们这样的人。”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程随有些不解，“这跟你又扯上什么关系了？”
执深道：“江沅这个瞎子也好，我也好，不过都是同源之人，来处无路，归去亦无。”
程随有些不大明白，又听见执深问自己，“我的小随爷，你就一点儿也没怀疑过这个瞎子吗？”
他的话像是提起了程随的痛楚，程随脸上的温度一下子低了好几个档次，“怀疑也好，信任也罢，如今的我不过是有个皮囊罢了，还有什么值得利用的，与瞎子，不过是相依为命。我不探听他的来路，也不想探听他身怀什么样的秘辛。若是最后真有决裂的那一天，不过是桥归桥路归路罢了。”
听程随这样说，执深的神色有些复杂，“你倒是看的透彻，太透彻了反而是伤人伤己。”
这话从任何一个人的嘴里说出来都比从执深的嘴里说出来正常一些，程随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执深，执深又道：“若我早些遇见你，定然不会让你像如今这般透彻。”
程随倒是无所谓，“若是都能早些，凡事便都能顺遂了。”
执深颇为认同地点点头，又道：“那人，让你变了不少。”
程随随口说道：“可能吧，你调查我了？”
执深没有否认，只是说道：“算不上调查，不过是将你的生平镌刻在我的脑海里，从前不曾遇见，却也想知道你的过往，仿佛是我一路将你陪伴过来的。”
“江湖儿女可真是会说笑。”执深花言巧语起来，倒是与岑远有的一拼。
执深又道：“阿随啊阿随，你是真的一点儿也不怀疑我身上背着的这个人吗？”
想起来江沅突然出现在林中，一向没有战斗力的江沅竟是将自己从傀儡尸山中救了出来，说不怀疑，是假的。
饶是如此，程随还是道：“怀疑有什么用，日后总归是知道原因的。”
正说着话，却见执深肩膀上扛着的江沅开始消散，最后轻飘飘地消失不见，程随皱着眉头问道：“怎么会这样？”
执深的语气也严肃了不少，思忖道：“裂魂。”
“裂魂之法，也不会消散地这样快速。”
执深看着程随，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知？”
程随更加疑惑不解，“我应该知道点什么？”
看程随不像是哄骗自己的样子，执深又道：“那个瞎子本就魂魄不全，如今强行裂魂已是艰难，坚持到这个程度才消散，已是非常不容易了。”
这个消息让程随的脑子都有些转不过弯来了，“我竟不知……”
执深倒是很快就了然了，他与江沅一样，不过是不想让眼前的人知晓自己残魂的身份罢了，与那人的主魂分离，所有的分身都带上了那人的执念和心意，主魂也好，分身也罢，不过将情意完完全全给了一人。
见之成瘾，思之入骨。
两人皆是很有默契地没有在这件事上坚持太久，反而是执深先道：“那个瞎子还有能力裂魂，便知没有遭受多大的限制，小临安你暂时去不得了，休整一日，再去也不迟。”
没有别的法子，如今只能这样。
可一个问题始终在程随的心里挥之不去，江沅是哪个人的分身，执深说是与江沅同源，又是哪个修为高深的人能同时分出两个分身。
常人穷其一生，也不过是能多出一个分身罢了。
一个人的轮廓在程随的脑海中出现，很快就被程随否定了去，不可能是岑远，自己在岑远的眼里，已是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可又像是岑远，猫捉老鼠的游戏，那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不死的最是喜欢。
“在想什么？”
执深冷不丁的一句话，将程随从思绪中拉了回来，程随笑道：“在想你这小临安，像是一座日夜颠倒的鬼城。”
这次出奇地，执深没有否认，笑道：“阿随倒是聪明。”
没想到自己能说对，也没想到执深对自己能这样坦诚，执深笑着应对了程随的意外之色，忍不住捏了捏程随的脸，“阿随，你这样诱人可不好。”
程随将执深的手毫不留情地拍开，显得有些嫌弃。
执深看起来委屈地不行，像只大狗似的瞅了眼程随，委屈巴巴道：“阿随，你对那个瞎子可比对我温柔多了。”
程随白了他一眼，要说出口的话被执深及时阻止，“你别说了，我知道在你心里我比不过那个瞎子。”
程随没有搭理他，反而是转移了话题，“小临安是怎么回事？”
执深叹了一口气，悠悠道：“这话说起来就太长了，那劳什子自称圣子的人霸占临安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清缴临安的冤魂，还用混沌之力将整个临安城禁染，活人进不得，冤魂出不得。混沌之力是好东西，江湖上不乏名门正派想要抢夺，那么好的东西，我也想要了。”
说到这里，执深又是一声长叹，“可惜啊，技不如人，败北了，我就日日在临安的地界上溜达，想要看哪个能人能取得混沌，我好暗中敲诈一番，说不定还能分一杯羹。”
“然后呢？分上了没有？”
“哪里能那么好分，不过这件事情，受益最大的便是你了。”
程随有些不解，“我可是半分的好处都没捞到。”
执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程随，恨不得指着程随的脑袋让他开窍点，“那圣子承了你的恶名，将你佛门圣子的名号拿走，身上的脏水也顺便引走了。再加上江湖上不停有找事儿的去夺混沌，更是让圣子好杀的名声坐实。如今，提起程随的名号，都说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倒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