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随看了年轻人一眼道:“那圣子这还算是做了点人事儿。”江沅温润地摇摇头,道:“且听他们说下去吧。”
“你倒是了解那圣子。”程随随口说了句,还是示意年轻人继续说。
年轻人重重叹了口气,接着道:“若真是好事也便罢了,可后面发生的事儿,却是将我们推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里啊。”
他这边说着,面上的表情也是追悔莫及,“没过多久,那圣子又是来村里招人了,还说是可以带上家里人,孩子不用干活还能上学堂,也有月钱拿这下子大家伙儿没有犹豫,纷纷卖了家里的猪马羊,拖家带口地去了。可哪成想,这一去,就是回不来了。”
想起那段在鬼城的日子,年轻人的脸上不可抑制地浮现起了惊恐之色,就连身后的一堆人,身体也是几不可见地微微颤抖。
程随似笑非笑地看了年轻人一眼,道:“不是全村人都去了吗?你们又是怎么说?”
年轻人道:“我们在鬼城也建了一个村落,与我们一起的,还有十来个邻村的,起先还没什么不正常,可过了大概一个月,我们就看见邻村的人变了,像是被抽了魂儿一样,又没几天,抽了魂一样的人又正常了起来。我们也没当回事,直到我们为了两亩田地发生争执,邻村的六三突然发起了狂,我们好不容易将六三制服,却发现,他整个人的身体都长出了毛,要是换一个脑袋,活脱脱就是一只猴子啊。”
说到这里,他拍了拍自己的心口,顺了顺气,道:“大家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商量着偷偷离开,可离开的人也都变成了长着人脑袋的毛猴子,可吓人了。”
“那你们又是怎么出来的?”
年轻人叹口气道:“我们用了村里的秘法,将村人的生机系到一个人的身上,一个人逃出来,其他人也会跟着出来。”
程随又问道:“所以,全村人的生机便是在你这里?”
年轻人点点头,程随却突然大笑了起来,“你随爷还是第一次听到人将傀儡之术说的这般跌宕起伏清新脱俗的。”
说着,程随不动声色地护在江沅身前,道:“修鬼之人,惯用傀儡之术,你如此栽赃临安鬼城是为哪般?”
年轻人看着程随的眼里满是悲愤,道:“若公子不信我便也罢了!为何还要污蔑于我!”
程随冷笑,“信你我变真是脑子被驴踢了,说随爷污蔑你,那爷爷就先问你,你说鬼城圣子去你村落里,你可见过那圣子?”
年轻人道:“当然见过!”
程随嗤笑一声,道:“那你说谁,那圣子长什么样子?”
年轻人想了一想道:“臂长八尺,尖嘴獠牙,虎目青须,长得凶恶无比。”
说的程随都起了鸡皮疙瘩,年轻人憋红了脸,道:“你若不信,亲自去鬼城看看不就知晓了。”
程随冷笑道:“随爷只怕,还未走到鬼城,就被你给炼成傀儡了。”
年轻人还想辩驳,被程随截住了话头,“方才我们被一群碍眼的玩意儿追到了这里,那玩意儿虽然残缺,跑的却是无比快速,偏偏遇到你们,就将那恶心玩意儿给甩掉了,若说你们是有特殊的技能也就罢了,可就你这样一个练傀儡都不熟练的东西,还不够格让它们害怕,想必那些东西都是你炼制傀儡的失败品吧,也不知道是哪家的祖宗倒了八辈子血霉,让你给刨出来了。”
程随扫了一眼年轻人的身后,又道:“死人炼制不成,你便找活人炼,抢了人家的肉身,闹的魂魄无所归处,四处找死尸寄居,你还将一切推给临安鬼城的圣子,圣子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这么冤枉人家,虽然人是不厚道了些,你也忒坏了。若是你不拿活人炼制,我还能夸你一声干的漂亮。”
年轻人显然没想到能这么快就被程随揭穿,脸色白了几分,还是道:“这,真,真是鬼城的圣子干的!”
年轻人的话语刚落,从远处就传来一个温润却严厉的声音,“荒唐!”
程随见是江沅,有些惊喜,“瞎子!”
江沅对着程随点点头,程随心里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问他,却也知道现下不是时候,便对着年轻人,道:“圣子明明俊美不凡,你偏偏要说人家长的凶神恶煞,不瞒你说,我身边这位可是圣子的头号拥护者,你可别睁着眼睛说瞎话了,丢人不丢人啊。”
江沅却认真道:“在下不是圣子的拥护者,是公子一人的。”
程随拍拍江沅的肩膀,道:“不愧是随爷看上的人啊。”
年轻人的脸色变了几遍,拿出一张白幡,咬破食指吐了口黑血在上面,白幡徐徐升向空中,落在了尸山上。
程随眸色一紧,将江沅护好,看着年轻人道:“随爷今儿不想与你动手,你作恶再多也跟你随爷没关系,随爷只问你,那猴身的玩意儿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年轻人显然不想跟程随多说什么,嘴里不停地念着咒,尸山上的人像是活了一样,猛地睁开没有眼白的双眼,直直盯着程随。
“什么玩意儿!这种邪祟你都能炼出来!”程随骂了一句娘,将江沅扯住闭上眼睛。
这东西是修鬼的人都不耻炼制的,将活人的眼睛剖下裹上尸油,剖开肚皮塞到肚子里,再将肚皮缝上,以炼制者的鲜血为引,让生便生,让死便死,生时不能直视眼睛,有摄入心魄之能。
“说你不厚道都是夸你了,你他娘的这是丧心病狂啊。”程随凭着感觉左右躲避,却还是不闭上嘴。
他也没提醒江沅,因着江沅本来就是个瞎子,却没看见,江沅本来灰暗的瞳孔一刹那便红。
而在江沅的灵台上,却突然多了一个人。
“你什么时候将魂识放在我这里的?”江沅看着灵台上的人,皱起了眉。
“在小临安的时候,况且你我本就是一体,就算不放,我也能在你的灵台上随意进出。”
江沅看着人,不说话,那人又道:“阿随他将你护的真好。”
江沅低笑道:“自己跟自己吃酸捻醋,你还是头一个。”
看着跟自己眉眼之间无甚相似的人,江沅心里头也微微泛起了酸意,又道:“公子他,待在下自然是极好的。”
那人的脸瞬间阴沉地仿佛能滴下墨汁来,“扮猪吃老虎!”
江沅没有说话,便是默认了,这态度更是让人火大,那人低低骂了一句什么,江沅道:“骂我又何尝不是在骂你自己。”
那人懒得再跟江沅废话,冷声道:“借你身体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