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随见那驴子撒腿跑的快,直接跳起,踩着行人的肩膀,就往卖油翁那边追。
卖油翁的速度也不慢,虽然人多,那头驴却是异常的灵巧,眼看着追不上了,程随拍了拍装着丑东西的锦囊,刚想将丑东西放出来,游子隐的动作却是比他更快。
只见游子隐跃到空中飞起一脚,踢踹到了卖油翁的头上,那卖油翁的头顷刻间就掉在了地上,咕噜咕噜向前滚去。
程随很是惊诧,与游子隐跟着那滚动的头颅一块向前跑,那头滚进一户人家宅院里,在一棵大槐树下消失不见了。
那槐树很是粗壮,得要三四个成年的壮汉一起,才能将它的枝干给抱住。
程随向前走了几步,在泥土上踩踏了一二,也没发现什么问题,泥土松软合适,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又绕到树跟前,拍拍树干,树干也没什么异常,树是活的,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正在程随还想接着往下探究的时候,从宅院里的正屋里出来了一位耄耋老者,那老者见到两个人,使劲儿揉了揉眼睛,道:“祈福的时间都过了,二位还是明日中午的时候再来吧。”
程随这才发现,那大槐树上飘扬着颜色各异的彩带,彩带上面缀着些纸条,写满了或多或少的愿望。
朝着游子隐使了个眼色,程随便笑着看向老者道:“我们兄弟二人不是来祈福的,今日才到的宣平坊,一直听说宣平坊卖油翁的油是一绝,便好奇想来看看,在街上却没有见到,打听了人家才知道卖油翁是在这里住着,所以特意前来看看。”
老者听程随这样说,便是不疑有他,道:“肯定是还在那一条街上的,许是被哪家的酒楼厨子叫去吃酒去了。”
程随笑道:“起初我们也以为是这样,可询问过街上的许多家酒楼,都说今夜没有见过卖油翁。”
这样一来,老者也有些疑惑了,道:“不应该啊,那卖油翁可是每日夜里都会去的。”
程随道:“那我我们兄弟二人便在这里等着卖油翁吧。”
老者笑道:“那你们可等错地方了,卖油翁是在郊外的乱葬岗住着,在这里可等不来。”
程随装作十分惊讶的样子问道:“卖油翁怎么会住在乱葬岗,那制出来的油还能吃吗?”
老者道:“这位公子说的是什么话?人家一没有偷,二没有抢的,不过就是在乱葬岗住着,制出来的油怎么就不能吃了?”
知道这是自己说错话了,程随便立刻赔着笑道:“倒是我说错话了,我也是好奇,这乱葬岗都是常人不肯踏足的地方,怎么那卖油翁不挑选个好地方住啊。”
这一番话,问的老者是长叹一口气,刚巧,老者的老板提着灯笼出来,用灯笼的光细细瞧了瞧程随和游子隐的脸庞,便道:“哪里来的这么俊的两个小伙子,以前也没瞧见过。”说着,又顿了顿嗔怪自己的老伴道:“你这个死老头子,夜晚更深露重的,也不请人家来家里面坐坐,是能坐坏你的椅子还是能吃光你的茶啊。”
老者讪讪一笑,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道:“瞧我,年纪大了就越活越回去了,两位公子若是不嫌弃,不妨先来家中坐一坐。”
程随道:“那就叨扰两位老人家了。”
老妇人一边说着:“公子说的哪里的话,我们两个老东西高兴还来不及呢。”
一边将程随和游子隐两个人迎了进去。
老者的家不大,虽然破旧却也被收拾的整整齐齐,桌椅虽然有些年头了,却瞧着干干净净的。
老妇人将两个人安置在桌边的椅子上坐好,笑着道:“你们现在这坐着,我去给二位煮点茶喝。”
程随点了点头,笑眯眯道:“麻烦婆婆了。”
婆婆也是笑意盈盈地看了一眼程随,越看这心里就越喜欢,又不放心地给老者安顿了一声,“老头子招待好两位公子。”
老者笑道:“知道了知道了,快去吧,记着将茶煮的久一点,这样茶味才对。”
老妇人笑着应了一声,便出去了,留下三个男人面对面,老者道:“两位公子气质不凡,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吧?”
程随道:“也不算什么大户人家,左不过比平常人好一些。”
老者道:“公子就别谦虚了,二位身上的衣物料子皆是上上品,在宣平坊最有名的成衣铺里,五十两才能买得一匹啊。”
这种价值程随倒是没想到,看了一眼游子隐,游子隐道:“日后给你更好的。”
换来老者的惊声感叹,“还有更好的啊,我以为这料子都是顶好的了。”
程随笑道:“他就是这么随口一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咱们就当听个乐子。”
老者却是不赞同地摇摇头,“公子此言差矣了,能享受更好的,便去享受,别到了我这个岁数了,空留一身的遗憾啊。”
程随道:“这话倒是没错。”
老人家又看了程随一眼,压低了声音问道:“不知道二位到底是什么来头啊?旁边的这位公子看着气场很是摄人,不像是平常人家的,比我们宣氏的气头还大。”
程随看了一眼游子隐,悄悄地对着老者说道:“他啊,在家里当家做主惯了,便养成了这么一个派头,老人家您多多包涵一下。”
边说着,边戳了戳游子隐道:“他也不怎么笑,练功出了岔子,将脸都练出来毛病了,僵的不行。”
老者跟着叹了一口气,道:“可惜了,多好的公子啊。”
程随也跟着叹气,“太可惜了,刚刚还吓退了好几个要给他送绢花的姑娘呢。”
老者笑着看了一眼游子隐,眼神中不乏揶揄,“不过我瞧着这宣平坊也没有哪家姑娘能配得上这位公子的。”
游子隐还是板着一张脸不说话,程随只好替他,“过奖了过奖了,老人家你可别夸他了,再夸他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程随俏皮的玩笑话哄得老者十分乐呵,正当这时,老妇人端着茶壶进来了,“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老者道:“妇人家家的,知道些什么?”
老妇人斜了他一眼,也不恼,道:“早上的白菜番薯多少钱一斤,你清楚吗?”
一到专业性的问题,老者就果断转移了话题,道:“这茶你煮了多久?”
“你不是常说,喝一碗茶便要有煮一碗茶的功夫吗?”
老者接过老伴递过来的茶壶,笑道:“我就说,闻着怎么这么香,还是你的手艺好啊。”
一句简单的夸赞,在老妇人看来却是很受用,笑着将茶壶递给老者,撑着腰坐在老者旁边的椅子上。
老者便很自然地伸手为老妇人锤腰。
程随看着两个老人这样,有些感叹,不自觉地就将目光投向了游子隐。
茶壶还氤氲着水雾,蒸腾起来,透过水汽看游子隐,有一种淡淡的不真实感。
程随笑了笑,感叹道:“两位的感情真好。”
老者一点儿也不回避,道:“是啊,这样老了,唯有身边的人值得好好珍惜了。”
老妇人也在一旁赞同的点点头,看程随二人神色各异,便问道:“不知道二位是从哪里来啊?我们在宣平坊,可没见过二位这样的风流人物呢,二位也是来参加那什么会的吗?”
话刚说完,就被老者给纠正了,“就说妇人家家的什么都不懂吧,那是天下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