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笑道：“对，是天下会。”
程随摇摇头道：“我们对那打打杀杀的地方可没兴趣，不过是一路游山玩水过来，听说些奇闻异事，就听到有人说宣平坊的卖油翁千里闻名，便特地来看看，可惜，来的好像不是时候，卖油翁今日都没有出来。”
闻言，老妇人跟老者刚才的神色一样，都是有些疑惑。道：“不应该啊，那卖油翁常年都是风雨无阻的，都是可以见到的啊。”
程随立刻便丧了气，有些颓闷道：“或许是我运气实在不好，赶上那卖油翁生病的时候了吧。”
老妇人的眉目有些凝重地摇摇头，道：“那卖油翁的身体很好，这么多年了，都没有见过他风寒咳嗽的，大病小病都是没有的。”
程随又道：“许是从来不生病，今天就突然得病了？”
老妇人想了想，感觉也有这个可能，给程随和游子隐两个倒了两碗茶，对着自己的老伴道：“要不然你一会陪他们去乱葬岗那边看看，顺便带点吃的，卖油翁常年就自己一个人，生了病没人照顾也是不行的。”
老者道：“今日我去，两位公子远路风尘的过来，肯定是累了，更何况是去乱葬岗那样的地方。”
听老者这么一说，老妇人也感觉有些不妥，略带歉意地看着程随，道：“瞧我，这是老糊涂了，那你喝完这碗茶就快去吧。”
老者答应了一声，当下也不耽搁，便准备去了，程随道：“我们陪你一道去吧。”
老者不好意思劳动程随，连忙拒绝，“荒郊野外的，不适合你们这样的公子去。”
程随却是拉着游子隐站了起来，道：“没什么的，带上我们也好有个帮衬，若是真的得了急病，你自己一人也没法将他拉到城里，再劳动大夫过去，又不知道要耽误多长时间了。”
老者也感觉有道理，可是再看看冒着冷气像是从冰窟窿里出来的游子隐，却是不敢答应。
程随拉了拉游子隐的袖子，游子隐才道：“无妨，去吧。”
老者这才敢答应，见几个人这就要出发，老妇人连忙问道：“不吃茶啦？”
程随笑道：“不了，救人要紧。”
老妇人像是还放心不下几个人一般，将茶壶放下追了出来，老者冲着她挥挥手，道：“怎么还跟出来了呢？赶紧回家，收拾收拾便睡觉吧。”
程随也跟着搭腔道：“婆婆您还是早些就休息吧。”
老妇人却道：“你们出去了，我给你们留着门，早些回来呀。”
老者答应一声，嘿嘿地笑了几声，语气里不乏幸福，“这老婆子，就好担心。”
程随笑着看了一眼游子隐，道：“也是人之常情，老婆婆担心您呀，是你们两个感情好。”
他再看游子隐时，发现游子隐的脸上还是没有多大的表情，不禁有些丧气，对着游子隐道：“你还是多笑笑好，就算是天神，下凡了也得跟人一样吧。”
游子隐看着他，缓缓扯起了唇角，程随连忙捂住眼睛，“得得得，你还是别笑了吧，你随爷这眼睛遭不住。”
两人的互动在老者看来像是小孩子斗嘴一般，老者叹道：“还是年轻了好啊。”
几人说着，便走到了大门跟前，程随这才发现，这宅院的大门好像是楠木的，一片乌黑，看着竟然有种阴森的感觉。
他一向是心里有什么变会问出来的人，便直问道：“老人家，这楠木好像是用来做棺材的吧木头吧，很少有人会用来做大门。”
老者循着程随的声音看了一眼大门，笑着道：“这还是从乱葬岗卖油翁那处讨的门，本来我们这里是没有大门的，自从卖油翁闻名之后，宣平坊的名气也跟着起来了，乱七八糟的人也就多了，也多了些不成事的流氓宵小，便只能将门安上了。可我们穷人家，也没有钱去找木匠制个大门，便只能空着，卖油翁路过了，便将他们那里的大门给搬过来了。”
看着老者和卖油翁像是关系十分好的样子，程随又问道：“老人家好像与那卖油翁关系很好？”
老者也不否认，笑着点头，“你们富人认识的皆是富人，我们穷人，便跟穷人来往的频繁，卖油翁是个好人，要不然我家老婆子也不能将我半夜差出去看他啊。”
程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正准备推门出去，却被游子隐拦住了。
“怎么了？”
游子隐看了一眼门外，道：“有人。”
程随没由来的便是一阵心虚，方才捉那卖油翁的时候，也没有避开人，实在是想不到那卖油翁如此脆弱，轻轻一脚便连头都掉了。
若是让这个老者知道，卖油翁的头被他们二人给一脚踢掉了，八成都会拿着拐杖将他们俩撵出去。
老者见程随杵在门跟前半天不动弹，还以为他们是嫌弃大门晦气，便主动上前拨开门栓，道：“让我老汉来推门吧，你们富人家出来的公子，讲究多我是知道的。”
程随干笑着点了点头，却不成想老者刚一打开门，便像是见了鬼似的将门给关住了，心有余悸地靠在门上拍拍胸脯，道：“好多的人啊，可吓死我老汉了。”
刚巧，那老妇人像是担心几个人似的，出来看了一眼，却看见几人还没走，便问道：“你们怎的还在这里啊？”
老者连忙将手指竖到嘴边，示意老妇人不要说话，老妇人立刻就明白了老者的意思，连忙噤了声。
三个人又放轻了脚步回了屋子，老妇人连忙问道：“可是那些人又来了？”
老者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是不是那些人，但是看情况，比原来几波加起来的人还要多呢。”
两个人的对话让程随有些不明所以，便出声问道：“两位老人家是躲着外面的那些人吗？”
老者叹了一口气，道：“不瞒两位公子啊，这房子，本不是我们的。”
程随虽然心里也明白，却还是表现地面上一惊，道：“不是你们的房子，那你们为何能住在这里啊？”
老者像是十分不想回答一般，老妇人看他这样子，替他说道：“我们本就是无家可归的人，三年前来到宣平坊，本来想谋一个出路，可是上了年纪什么活都干不成，都是正经人家出来的，谁也不愿意去装乞丐讨饭吃。可眼看着连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就只能到处乱跑。”
老妇人的眼中似乎都泪光在闪，抹了抹眼睛又道：“可巧，一天下着大雨的时候，我们无处避雨，便跑来了这个大宅院，紧闭着的门却是突然打开了，我们便壮着胆子进了宅院。刚进来的时候，那宅院里荒草萋萋，连瓦砾都是碎成一块一块的，看起来像是好久都没有住过人的样子。”
她说着，还指着屋前面的空地道：“就在这里，我们还不小心踢到了一个头骨，那头骨白森森的，可把我给吓坏了，不过还好，我刚一说完，我老伴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胆子，便将那头骨处理了。”
那老者本来还没有吭声，听到老妇人这样说，好像也吓了一大跳，道：“那头骨不是你处理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