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锵”的刀剑碰撞声在耳边不断响起,云华剑上的鲜红随着冰冷的剑刃不断滴下,染红了暗黄的泥土,渗进地底。
楚钰犹记得那时爹爹把云华剑交给她时的场景,剑身通亮,似有灵气盘旋,剑刃看似柔软实则锋利无比,当剑握在手里,她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召唤,好像这把剑生来是为了她般。
“钰儿,此剑名为云华,以后就是你的佩剑了。”
“爹爹,为什么叫做云华?”
“我们楚湘阁历代奉行的一为为人忠孝,二为以天下大业为己任,云华是古诗二郎神杨戬的母亲的名字。”
“杨戬为了救他母亲,不择手段,但却是至孝,而且,云华也是一味药物的名字,暗喻着要你拿起了这把剑,就要救死扶伤,见义勇为,钰儿,你要好好记得这两点,让我楚湘阁的名头,流传千古。”
当时的她坚定的点头,在之后的二十年间,用这把剑,惊绝天下,救助了多少条人命,从未沾染过仁义之血。
她有时就想,就算她楚家多年为善,从未多拿这天下的一分,可是为什么遭报应的会是他们,而那些,不知沾染多少血的人,却活的好好的。
而在今天,她从未杀过这么多人,到最后,甚至有些麻木不仁了,云华剑上的血色似要抹不净一般,她负了这把剑,负了那些楚湘阁惨死的冤魂。
即使被再多人称为天才又如何,还不是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那她当初拿起这把剑是为何?
刺入血肉的撕裂声掩盖了她颤抖的手,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幕,在最后一批刺客赶来之前,爹爹把她藏在了后院的井洞之中,迅速取下了脖颈上的玉佩交到了她手中。
“钰儿,这是我们楚湘阁最后的命脉,你要记住,千山峨眉这四个字,总有一天你会用到的!”
那是她和爹爹的最后一句话,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应答,就有潋滟渗人的血色飞溅到她脸上,她捂着嘴,紧紧抱着云华,眼睁睁的看着她的爹爹,倒在井口,然后世界一片黑暗,爹爹用他的尸体,换来了她的生路!
痛到深处失了声。
那种痛苦折磨的她日日夜夜不能入睡,在事情发生的最开始的几个夜里,她连闭眼都做不到,因为只要一闭上眼睛,粘稠的鲜血溅入肌肤的感觉,就如影随形。
千山峨眉,玉佩,到底有什么联系?
楚钰闭上眼,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
宁归远用筷子戳了戳堆满碗的菜,看着萧既明偷偷把他喜欢的菜式故意调换在他手边,心中划过一抹暖流,他道:“夫人,即使为夫再有钱也禁不住这样的铺张浪费,你这叫为夫如何吃完?”
萧既明刚要把一块排骨夹到宁归远碗里,一听这话,顿时愣住了,他抬眼瞧了瞧宁归远碗里一满碗甚至都看不到下方米饭的菜,默默把排骨放到了自己的碗里,默默忽视了宁归远调侃的几声为夫。
他轻咳一声,生硬的转移了话题道:“我是昏睡了几天?”
“三天。”
“这三天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大事就是院子里的桃花落尽了,小桃子的账本快算完了,你再不醒过来,我就可能会把后山的竹林砍光卖钱去给你看病了。”
“怎能如此胡闹?竹林又值得几两钱?”萧既明一听宁归远有这个想法,放下筷子不赞同道。他从前就听偃月山庄的老人说过,这竹林,承载了宁归远的大部分童年,那些惊才绝艳,都是在这竹林中,这怎能随意毁掉。
“我可没萧公子一半胡闹,把生命当儿戏,搞得自己这般狼狈!”宁归远一想到当时萧既明浑身是血了无生息的躺在他怀里的那副样子就头皮发麻,他的语气也不由的加重了些。
萧既明知道他是担心他,脱口而出道:“我说过要保护你。”
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坚定。
“但宁某并不想随随便便欠他人一条命!”宁归远难得的撕下了他那张伪公子的假面,眉头紧锁,平时上扬的嘴角此时抿的死紧。
“这是我愿意的。”萧既明垂眸淡淡道。
宁归远握着碗的手微微颤抖了下,这傻子,如果没有他他做的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随后小桃子的声音传进来。
“庄主,沈公子求见。”
“让他在大厅等我,我随后就到。”宁归远不急不缓的拿出手帕拭净手,语气中毫无起伏的吩咐道。
萧既明拿着筷子的手一愣,抬头道:“沈公子?哪位沈公子?”
宁归远站起来,轻甩袖袍,声音中听不出喜怒,他淡淡道:“你且好好养伤吧。”
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萧既明双眸中浮起淡淡的疑惑,他这是又惹他生气了么?
小桃子也是一脸疑惑,昨天不是还你侬我侬吗?今天就吵架了?还说女人心思如六月天复杂难测,可这男人的心思有时还更加难猜些。他递给萧既明一个你好自为之的眼神,他们庄主,不生气还好,一生气起来十天半个月不理人是常有的事。然后就扶着宁归远走了出去。
还未走到厅内,就听到林断和沈从风讨论声传过来。
“剑气,所谓以气为主,以剑为辅。林公子的剑法凌厉,干净利落,但是在气上还是有些欠缺。”
“那还是要请沈公子多多指教了。”
“那不敢当,主要是练心性,我今早和公子切磋,发现几处欠缺之处,届时慢慢说与你听。”
小桃子一进门就看到一派和谐,林断这个大冰块也有这般谦逊的时候,不会是别的什么人易容的吧?
“林断,你今天怎么像是吃错药了的?”小桃子看着林断对着沈从风的样子,那眼神怎么比看到了娘子还火热,这样“可亲”的林断令他一阵恶寒。
林断看见小桃子隐隐嫌弃的眼神,面色一黑,没有理他,只是对着宁归远行礼道了一声“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