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萧氏算算日子竟是到了府中清账的时间,她有意培养姜姝,便差李嬷嬷找来姜姝道:“再过几日便是清账时间,在此之前你去暗香阁告了假,同我四处看看,学些东西,这管家之道非一朝一夕可以学成的,便从今日开始吧。”
姜姝虽答应下来心中却暗暗担心刘总管不准假,幸好她去的时候刘总管不在,便很快批了假。
萧氏带着姜姝在到处走动,此次由姜姝清账的消息很快便在诸位管事间流传起来,一些管事看是个小丫头片子,想她也镇不住场子,甚至起了旁的心思。
萧氏掌管府邸多年,其中的弯弯道道自是一清二楚,她一眼便看出了各个管事的小心思,不过却从未告诉姜姝,她心想毕竟姜姝总有一日要离开她,若是现在帮了姜姝,那就等于害了她,她希望姜姝能顶着压力学会自己成长。
萧氏的良苦用心姜姝何尝不知道,她虽然年纪轻轻却也知晓人情世故,从那些管事平日里对待她的态度,她也可以窥见一二,那深埋其中的贪欲她又何尝看不出,不过既然萧氏有意栽培她,她自当不辜负萧氏的期望。
清账当日,姜姝早早就坐在主位等着诸位管事到来,萧氏担心姜姝镇不住场子,便坐在屏风后静静观察,欲在姜姝应对不了时提点一二。
管事们踏着时间鱼贯而入,看到主位上果真只有姜姝一人面面相觑后窃喜不已,还当萧氏是老糊涂了,竟推举出一个年纪轻轻的丫头片子管理财事。
待所有人皆落座后姜姝这才缓缓起身对众人说道:“承蒙祖母抬爱,今年清账一事便由我主持,诸位皆是祖母身边的老人了,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想必诸位比我还要清楚,多的我便不再多说,诸位管事请将各自的账本递上来吧,我需亲自过目一一校对!”
众人看姜姝年纪轻轻却口气甚大,心中皆是一乐,只当她是一个纸老虎,看起来厉害实则不过是一张烂纸,只能唬唬人,真到了用她的时候不拖后腿便是万幸之事。
姜姝看到所有人目光不屑,递账本时亦没了主次分寸,一旁的李嬷嬷不由有些担忧,她平日里都跟着萧氏一同清账,此番被萧氏指派给姜姝,一是为了让她提点一二,再者就是让诸位管事看看,姜姝是萧氏亲自挑选之人,行事还要规矩些,李嬷嬷却未想这些人看萧氏不在,竟都是街头浪痞的模样,根本没有往日里那般严谨恭顺。
这种场景,姜姝早就预料之中,她自知年龄不够,威严欠佳,若非借着萧氏的名头,这些人会不会来还未可知,她神色依旧,静静的坐着,直到李嬷嬷将所有账本依次收好后呈上来交给她。
管事们只以为姜姝不懂钱财之事,此次清账不过是做做样子,算不得真,有人甚至已经想好交了账本待个三两刻便离开,却未成想姜姝环视他们一眼,放下手中的骨瓷茶杯悠然拿起一本账本仔细端睨起来。
以往萧氏查账时只是从中抽取一两本仔细查看,其余的皆是随意翻看觉得无误后便让他们离开了,故今日看到姜姝仿佛执意欲将所有账本一本本看完后管事们心中俱是一惊。
那种平日里经常缺账漏账的人还好,可是第一次行此事之人脸色稍变,心中将当初哄骗自己做了假账之人的名字在心中早不知骂了多少次,如今他们唯一的希望便是姜姝根本不懂账,这样他们做假账才不会被发现。
但他们这种心思也在看到姜姝指着账本中的某处问一旁的李嬷嬷时瞬间崩塌,有一些心思防线较脆弱的人此时已然冒出了冷汗,为了掩人耳目只能一个劲的喝放在桌子上的茶水。
大厅中的气氛徒然变得紧张起来,所有管事的眼神都死死地盯着姜姝和李嬷嬷,李嬷嬷是跟在萧氏身边多年的老人了,他们自然认识,若说她能看出假账,他们也是信的。
姜姝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愈来愈多,且都带着逼迫之意,她心知所有事情都在按着自己的想法进行,她面上依然神色未变,抬着头不时询问李嬷嬷一两处。
李管事眼看着姜姝拿起自己的账本,便再也忍不住了,直接跳起身来对姜姝随意拱了拱手,毫无歉意地说道:“姜姑娘,李某今日家中还有要事,不宜在此处过多停留,姜姑娘今日查账这般缓慢,在下还是先行一步,若有事,姜姑娘再唤在下来亦不迟。”
李管事话音刚落,也不待姜姝出声一甩袖欲离开。
“李管事,请留步。”姜姝突然出声叫住了他,将手中的账本轻轻放下,姜姝挥手叫来一个仆从吩咐道:“今日你便在门口站着,这大厅内凡是没有经过我允许之人,一律不准离开,此事你若是做成了,日后的好处自是少不了你,你可知?”
整个外府人尽皆知萧氏对她这个孙女有多疼爱,那名仆从心中不疑有他,面露喜色,拘礼道:“请三姑娘放心,小的定当格尽职守,不让这大厅内任何一人逃出去!”
仆从的话引起了众位管事的不满,眼看周围气氛不妙,那个仆从对姜姝躬了躬身便快步走到门口守着去了,因好奇心作祟,他的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大厅,想看看里面究竟发生了何事。
待仆从离开,管事们对姜姝怒目而视,一旁的李嬷嬷从未见过如此阵仗,也很是担心姜姝惹到这些管事,她看着众人,心中暗道:这三姑娘到底还是太年轻,这些管事皆是人精,此刻竟是逾越了规矩,这下可怎么办是好?
“姜姑娘,你这是何意!”其中一名管事按耐不住内心的恐慌,指着姜姝鼻子厉声质问道,声音大的仿佛在给自己涨底气,好掩饰自己的心虚,便不会被姜姝查出账本有误。
姜姝却未被他这种气势影响到,低着头不回话仍是静静的审查着账本,似是眼累了,这才微微闭眼拿起桌子上的骨瓷茶杯轻啜了一口茶,将目光放在了他们身上。
“我自知年纪尚轻,修历尚浅,自然应当借助外力,不然若是李管事走了,这大厅里便无人了,更何况我看李管事的神情亦不似家中有事的模样,我自不能应允。”
姜姝说话时声音平平,根本没有这个年纪之人应有的骄浮,反而镇定自若一副经过事的模样,她低下头静静地看起账本,不再理会那些怒目切齿的管事。
管事们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看着姜姝依然不紧不慢的看着手里的账本,整个大厅里顿时乱作一团。
一旁的李嬷嬷都有些质疑起来,不解姜姝何故这样做,竟不给管事们留一点面子。
屏风后的萧氏见状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她摇摇头未肯多说,但显然不认同姜姝此时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