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闻家的事情早已在人们口中淡去,姜姝很是气愤,在无数次路过茶馆酒楼之时还会有不少人都会说起闻家的事,显然此事已经成为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只是当事人已死,闻家也彻底没落,可以编排的地方多了去了,根本不用太多的引导,闻家之人就可以在百姓们的话中被拉出来无数次,进行鞭尸。
正如有家茶馆的说书先生所臆想那般:“两人当时可是浓情蜜意,在圣上还未将闻充媛抬进宫之时便私下来往,闻家哪里不知道?只是一个是自己的得意门生,自然要用自己的女儿来安抚,不然怎么好为之后的叛国做准备?”
大堂内的观众显然是信了,每个人都为此唏嘘不已。
姜姝偶尔来喝次茶,竟然遇到了这种事,让她险些拍案而起,却也深知自己不能说出真相,到时候白白地给暗香阁招了黑,还会引来杀身之祸。
然而说书先生似乎是看人早早地就死了,也没人来找他的麻烦,什么话都敢说,也不怕天打雷劈。
“要不是当今圣上英明,或许闻家的计谋就要得逞了,闻家可真真是下了一盘好棋,骗得我们还每次都上街去迎接他们的军队!”
曾经的荣誉多高,现在的诋毁就有多么的旺盛,所有的人都以为自己是明白人,是闻家欺骗了他们。
每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姜姝都强忍了下来,整个人处于一种即将爆炸的状态中,跟在她身边的茯苓也对此感到愤愤不平。
“闻家一直以来都保家卫国,多么值得纪念的大英雄,怎么现在变成了这样?难道他们真的是叛国了?三姑娘,您知道事情的真相吗?”茯苓犹不甘心地问道。
姜姝差点儿把真相脱口而出,但是她忍了下来,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道:“告示上早早便说明此事,消息还是你传来告诉我的,皇上亲自下的命令难道还有假?”
“那闻家是真的叛国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奴婢竟一直不愿相信,如今看来还是奴婢想多了。”茯苓没有察觉到姜姝的不快,由衷地感叹道。
的确是人不可貌相,谁又能知道,看上去和蔼可亲的皇上竟也是这般的伪善者呢?
“莫要议论国事,且闻家的人都已经离开了便不要再说了,无论他们曾经如何,现在他们只是应该受到尊重的死者。”姜姝暗含警告地说道。
茯苓吐了吐舌头,说道:“奴婢知道了。”
茯苓也不知道为何,姜姝在这件事上的执念如此之大,现在都不允许其他人说起此事了。
姜姝离开茶楼,回到府中时,萧氏交给了她一封来自邺城的信,“你迟迟不回,这信搁老身手上都许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若耽搁了可怎么好?”
萧氏念念叨叨地去做旁的事了,留下姜姝一人在大厅里看着手中的信,上面熟悉的字体让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最终,她还是强忍着回到了自己房中,才打开了信,信上只有八个字:今生识你,幸事,祝安。
八个字轻描淡写,闻充媛好似只是远行了一般。
姜姝挪开手,还看到了一个平安符,落款是“闻”。
姜姝不由得悲从中来,她将平安符挂在了自己的腰间,后端详纸张良久,最后将那张纸折叠起来,就着火烧成了灰烬。
火苗舔舐着纸张之时,姜姝仿佛眼前出现了闻充媛充满了玫瑰花香的身影,那个矜贵、嘴上不留余地的女人,却也心善,只是不愿意多言。
当日下午,姜姝避开家里人,一个人独自来到郊外。
她找了几块石头,垒成了一个坟墓的形状,还搬来了一块大石头,立了一个无字碑,等到她做完一切,手上已然黑乎乎一片,姜姝感到自己的身体有些疲惫,热汗过后,被冷风一吹,冷到了骨子里。
她将平安符取下,埋了进去,“你自己都够惨的了,就不要把好运传给我了,希望这个平安符能保佑你出生在一个可以自主决定自己爱情的世间,也希望你下辈子能平安、健康。”
说着说着,姜姝的鼻根便十分酸软,只是眼眶里没有眼泪流出来,“我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身为后宫的女人你太不幸了,若非因为皇上对你们家族的忌惮,或许你并不需要如此卑微。”
姜姝一个人矗立在无人的荒野中,不知过了多久这才站起身来,“我要回家了,你好好的,下辈子一定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遇见你也是我的……幸事。”
说罢,姜姝便转身离开了,再也没有回头看过,她本以为已经流不出眼泪的眼眶里却再度涌出了泪水,她狼狈地抹掉了眼泪,眼神坚定地往回走去,就是不肯再回头。
许久后,坟墓旁边的林子里走出了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影,他看着姜姝离开的背影,若是姜姝回头,便一定能够发现,这个人正是沈文澜。
“少阁主,姜姑娘这是为闻充媛立了一个墓?”陵端走了出来,跟在沈文澜的身后,看着略显粗糙但是看得出制作者用心的小坟堆。
沈文澜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小小的石头墓,的确是尽心了,这片儿是城郊的玫瑰田,现在是旱季,玫瑰还未种植,整片原野一片空荡,但是到了春季,便会有人前来种植玫瑰。
每到夏天,这里都会弥漫着玫瑰的香气,各色的玫瑰在风中摇曳,最后荡漾出一片迷人的香味。
“姜姝对这个闻充媛很上心。”沈文澜似问非问地说到。
陵端等在一旁,静候着沈文澜的吩咐。
果然,没多久沈文澜便说道:“你等会儿去乱葬岗将闻充媛的尸体寻过来,然后埋进去。”
陵端不解,反问道:“少阁主,这是为何?”
沈文澜语气平淡,却竟显警告之意,“我吩咐的事,你照办便好,其余旁的,你不用多加过问。”
陵端赶忙应后便离去,徒留下沈文澜在那无字碑前站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