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还没等她拔出匕首,这声音便戛然而止,几乎是一瞬间,一个人从斜坡上滚了下来,绊倒了顾笙,连带着她一起滚了三个囫囵,才终于落在了坡下。
“真巧啊!又见面了!”正抱着顾笙,压在她身上的赵无忧朝她眨了眨眼。他的温热气息喷洒在她唇上,双眼直直望着她,望进她眼里去。那如寒潭一般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涟漪,下一瞬,一把银光闪闪从匕首已经抵着了他的脖子。
“起开!”顾笙不耐地吐出两个字。
五年了,她再一次用匕首抵着一个人的脖颈,若是这一次,在她面前的是赵宁安,她想,她一定不会失手。
赵无忧真想亲一亲这蜷曲的眼睫啊!
可是他知道,现在若是亲下去,那脑袋就得搬家了,于是,他双手撑着地,弓起身子,侧到一边坐了下来。
顾笙也坐了起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姑娘,天色已晚,你一人行走在这山林之间恐怕不安全,不如与我同行?”赵无忧挑了挑眉,取出一个密布铭文的青铜罗盘,拨了拨,罗盘上的指针便指着他们右侧。
“往那儿走,”赵无忧指了指正前方。
顾笙并不知她手中拿的是何物,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东西一定是用来指明方向的。虽然她很不想搭理这个登徒子,却还是不得不放低声音问道:“你可知哪里是东?”
赵无忧调笑的神色渐褪,上下打量了顾笙一眼,这人并不像是有武功的,没有哪个人会派这样的人来南疆,那她是作何而来,而且能够意识到自己走错了路,可见不是个草包。他于是道:“你跟我来。”
夜幕降临,浓雾渐散,鸟雀相闻。
两人已经走了好一段路了,期间便走过方才那条小路,有几具尸体横在路中间,发现其中并没有罗裳,顾笙安心了。
现下天色已晚,伸手不见五指,山间诡异的鸟啼声不绝, 赵无忧提议二人暂时止步,在此露宿一晚,顾笙同意。
而后,赵无忧拾来许多柴禾,堆成小堆,从顾笙处借来火石。
“嚓——”
黑夜被点亮,顾笙望着那如豆火光,以及被镀上一层柔光的赵无忧的脸。侧面看,他的睫毛长而曲,原本凌厉的线条被这柔光软化,显得平易近人了许多。
他甚是认真地在那儿生着火,却似乎并不熟练,许久,那柴禾才终于燃着了。
“你为何要带着我?”顾笙突然发问。
赵无忧回望了顾笙一眼,笑道:“本公子无论去哪儿,都须得美人相伴,若无美人,则路也走不好,火也生不着,可若是有美人,行车走路亦不觉劳累,风餐露宿也觉甜蜜得很呢!”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顾笙正站在一株国槐树下,整个人隐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牡丹花下死,人生第一幸事,”赵无忧回过头去,蹲着身,拨弄着柴禾,漫不经心道:“姑娘已经将后背交予了我,便是信我,又怎会杀我呢?”
顾笙猛然想起,方才与他同行,自己走在前头,而他走在后面,若是当时他突袭自己,倒真可能命丧他手。
“好了,快过来!”
火堆已经烧得极旺了,深红色火苗蹿得老高,像是春日里开出的一簇映山红。
她缓缓走了过去,盘坐在他对面,暖意袭来,将她煞白的小脸也染上了暖暖的红色。
“如此,我们便也算是相识了吧?敢问姑娘芳名?”赵无忧往火堆里丢了一根粗木桩子。
顾笙专心暖手,不答。
“与其互相猜忌,不若敞开心扉?”赵无忧将自己的猩红色织锦披风解下,丢了过去。
顾笙稳稳接住,瞧了一眼,便知这是靳都毓秀坊所制披风,非达官显贵买不起这等名贵的料子。
她将那披风丢了回去,淡淡道:“苏若芷,从商,此次来南疆,目的与你一样。”
“哦?”赵无忧挑眉,道:“所以咱们是同行咯?据说地皇菇只有一朵,若是咱们一同找到,该如何?”
“明早咱们各自上路,各凭本事,谁找着便是谁的。”
“那我宁愿不要那蘑菇,只求美人相伴,”赵无忧轻佻地朝她眨了眨眼睛。
赵无忧冒充赵宁安来南疆,为的是引出幕后要置赵宁安于死地的势力,而不是为了夺取地皇菇,所以那东西对他而言根本不重要,他只求自己能活着走出南疆。
顾笙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两个各怀心事,谁也不信谁的人。这暗夜里,谁都不敢睡着,在火堆旁尽量睁大眼睛熬着。
“嗷呜——”
山林间,突然传来一声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