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清晨,船靠了岸。
初冬的南疆是大雁的栖息之所,凄厉的啼鸣在山间久久回荡。
两人下了船,眼前是一片并不茂盛的灌木丛,再往前则是连绵起伏的青峦,渺无人迹。
“江湖传言南疆诡异,我看信不得,不过一个小村庄而已,”罗裳百无聊赖地踢着石子玩儿。
顾笙却从包袱中,将早已准备好的羊皮地图掏了出来,在地上展开,捡了几块石头压住四角。
这地图是罗裳找来的,据说乃南疆当地人绘制,是可信的。按图上指示,现在应当往西边走,大概走五十里便可到达无相洞,里面便生长着地皇菇。
“这图上的南疆为何画在水中?”顾笙蹙眉问道。
“兴许是作图的人随意画的吧,”罗裳随意答着。
顾笙也就不再多想,同罗裳一起,往西边那条上山的小径去了。
天冷的缘故,道旁草木都蔫了。愈向上走,这路便愈是偏僻坎坷,雾气也渐渐浓厚。
“慢着!”不知走了多久,罗裳突然拉住顾笙的胳膊,制止她道:“再往前便是悬崖了!”习武之人五觉较常人敏锐,罗裳甚至能听见不远处石子落下山崖的声音。
顾笙心头一惊,回头一望,那雾气柳絮一般飘飘荡荡迎面涌来,十步之外的景象再瞧不清楚。
上来时还不觉得,没想到雾气已这般浓了!
顾笙见罗裳面色发白,攥紧了她的手,道:“莫慌,咱们上山的路是一直直走的,只要按原路返回便好。”
可罗裳却并无反应。
“怎么了?”顾笙面色凝重地盯着她。
“周围有人,而且,应当是高手,”罗裳侧过头来,担忧地望向顾笙,另一手笼着她的手,道:“若是在此处打起来,恐怕……”她突然十分后悔带她下山的决定了,那时她是怕她在山上太闷,想带她出来见见外面的世界,没想到竟会遇到如此凶险的情形。
现在迷雾之中,必定有两拨人,一拨人是为赵宁安寻找地皇菇的,另一拨人则与她们目的相同,都是为了阻止赵宁安的人找到地皇菇。
在这谁也瞧不清谁的迷雾中,人的戒心最重,待会儿若是打起来,哪怕罗裳武功高,也不一定能保护得了顾笙,即使保护得了,这迷雾之中,也恐怕会与她走散。
罗裳紧紧拉着顾笙,两人试探着往原路返回……
雾气越来越浓,顾笙除了身边的罗裳,再看不到任何景象了,现在就算她面前有一棵树,她也会立即撞上去。
罗裳因为能听见周围的响动而愈加紧张,握着顾笙的手不由得冒汗。而顾笙,听不见看不见任何事物,心中反倒安定下来,她回想起方才那一张地图。
为何地图上的南疆是在水中呢?这样画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若是有意,难道说……这是南疆的倒影,也即,地图上的西边,对应的其实是东边,所以她们走错了?
“罗裳,咱们可能走了完全相反的方向了,”顾笙郑重地将心中所想都告诉了她,她也忽的反应了过来。
就在此时,“咻”的一声,一枚袖箭朝顾笙面上射来,罗裳将她一推,顾笙往后一倒,双手撑地,箭射了个空。
顾笙气力太小,又只会几个招式,在真正的杀手面前,不过一轻易便可捏死的蝼蚁。
迷雾中至少有十个人,在这样的时刻,谁也不会相信谁。而这一击,瞬间就挑起了战斗,飞镖、飞刀,手里箭,各种暗器在这迷雾中来回穿梭,向四面八方飞去。
“顾笙!”罗裳伸出手去拉她,一枚飞镖却是飞来,差些儿射穿她的手掌。
顾笙也被几枚飞镖逼得不得不往一边滚过去,她尽量冷静下来,喊道:“罗裳,别管我,你顾好自己!”
那声音已经离罗裳有一段距离了,罗裳被困在众人的围堵当中,分身乏术。
顾笙摸索着随意地走着,离战斗的中心愈来愈远,在浓雾中兜转许久,也不知自己究竟走到了何处,只能感觉到渐渐稀薄的雾气,以及逐渐笼罩下的沉沉黑幕,现下,已是傍晚时分了。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惬意的歌声,从山坡上传来。顾笙压抑着自己的呼吸,手摸向腰间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