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完堂,白永安搀扶着萧北林继续往鸡鸣关走,他们现在已经等不了了,再多待一秒,玉门就可能会多几名将士牺牲。
他们迎着朝阳,迎着风沙,迎着夹杂在空中的雪花,摇摇晃晃的行迹在这一片大漠之上。
白永安身上的嫁衣衣摆被风吹起,飘飘扬扬,留下一地的血色。
他左边,萧北林胸口处的血液凝固了又淌,淌了又凝固,淅淅沥沥不停的往下滴着。
天边被阳光分成了两半,上头墨黑,下头敞亮,橘色和深蓝紧密的相拥,将对方勒进自己的身体里,最后彻底的融合在一起。
口中干涩,神经疼痛,左臂又酸又麻,白永安已经快要看不清前方的路在何处,只是仅凭着脑子里的记忆缓慢行走着。
萧北林的意识早已模糊,唯一撑着他的也就只有旁边的这个人。
忽然,一阵驼铃声响起,远处奔来几个人影,看模样好似是南国的士兵。
“萧家军?喂!前头的可是萧北林将军帐下的兄弟?”对面的人大声喊道。
白永安已经说不出话,只能费劲的挥舞着右手,希望那几个人能看懂他的意思。
尘土飞扬,几个士兵骑着骆驼来到了他们的眼前,“你们是萧将军帐下的?我们是田将军手下的,前面是出了什么事?怎么浓烟滚滚的?”
一听对方是田力的兵,白永安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总算是放松了下来,他抽出萧北林腰间别着的令牌递过去。
接过令牌的士兵仔细一看,忍不住惊呼道:“萧将军?!这…这是萧将军?!”
白永安点头,旁边的士兵忙上前扶住萧北林摇摇欲坠的身子。
“快扶萧将军上去!立刻带将军回去疗伤!”
“是!”士兵们七手八脚的把萧北林扶上了排头的那一只骆驼。
领头的士兵又对白永安说:“这位……您也请上去吧,时间不早了,咱们得快些赶到鸡鸣关。”
虽然不知道这位穿着嫁衣的女子到底是什么人,但看她与萧将军的关系不一般,还是不要怠慢的好。
白永安没说话,只是盯着远处上空飘起的浓烟,看那团若有似无的火焰。
“姑娘?走吧。”
白永安眨了眨眼睛,淡淡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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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鸣关相对于玉门来说要好上不少,因为有萧北林在前头顶着,所以鸡鸣关现在还能正常的与朝廷通信,还能拥有充足的物资。
将军府内,田力看着眼前这个一身嫁衣的御前公公,实在是被惊着了。
几个月前他曾见过温行一面,当时一心只想着怎么抢那份粮草,压根没主意到原来这小太监长的这般好。
看看这脸,看看这腰,看看这屁股……娘匹希的!这小子穿喜服比大闺女都好看啊!
一直被众多眼睛注视着的白永安却没什么反应,只是弯腰理了理衣裙的下摆。
田力清了清嗓子,“温…温大人…”
白永安挑眉:“田将军。”
“我…我以为大人应该已经回到京城了,没想到您还在玉门,您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不回去了。”
田力惊讶:“您不回去了?”
“嗯,”白永安拍掉衣袖上的灰尘,笑道:“皇上交托给我的任务没完成,我又有什么颜面回去面圣呢?”
田力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您真的决定不回京了?您在皇上面前可是红人,就算…就算是没完成任务,皇上仁慈,您又是一直在他跟前伺候的,他铁定舍不得罚你的!”
“这跟皇上罚不罚我没关系,”白永安抿了一口茶水,悠悠道:“我三岁入宫,伺候皇上也有二十二个年头了,该还的情都还了,我现在也只想过我自己的生活了。”
田力忍不住嘲道:“温大人口里自己的生活,难不成就是这般穿着女子的衣裙过日子吗?”
白永安懒得跟他一般计较,却不想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怎么?田将军对萧某的妻子,是有什么意见?”
“妻子?!”田力看看扶着门框的萧北林,再看看面前的御前公公,彻底迷糊了。
“鸿飞!你怎么起来了?”白永安起身将萧北林搀扶到椅子上坐好,“伤口怎么样了?还疼不疼?”
萧北林捂着胸口,安抚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没事的。”
田力看他俩这副黏黏糊糊的模样,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萧…萧兄弟,他…这…这真是你媳妇儿啊?”
萧北林在他的心里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怎么…怎么能跟一个不男不女的太监混在一块儿!
“田将军不是已经看到了吗?”萧北林握住白永安放在桌子上的手,“白之确实是我萧北林的媳妇儿,他身上还穿着嫁衣。”
“啊……”田力惊的嘴都没合上。
怪不得呢,刚刚这温大人说什么都不回去,搞半天人家把家都安在这儿了。
白永安清了清嗓子,等脸上的热度下去了一些,这才开口道:“我们此番前来,是来向田将军要一样东西的。”
“什么东西?”
白永安:“三个月前我运来的一批粮草,不知将军您还记不记得?”
田力皱眉道:“你们这是来向我要军需了?”
“那批粮草本来就是给玉门的,只是因为一些事给耽搁了,现在本官再要回来,应该没什么不妥吧?”
白永安说的轻飘飘,可腰间有意无意露出的令牌却在提示着对方,他现在是皇上派出来的钦差大人,说的话还是算数的。
田力舔了舔干涩的下唇,打哈哈:“温大人,您也是知道的,这一段时间赤燕的骑兵屡屡来犯,我鸡鸣关的守将也需要这粮草啊……”
坐在一旁的萧北林眯眼道:“田将军,我怎么听说,您把大部队都给撤走了,这架势,不像是要死守啊?”
田力脸上的笑容一僵,这人的消息也太灵通了吧,这么小的动作他都能察觉到。
萧北林揉了揉鼻尖,“田将军,别那么紧张嘛,我又不可能向皇上参你一本。”
田力沉默了一会儿,阴沉着脸:“你们想要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