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连问了三四个问题后，魏祁染才将矛头指向了江北天灾之上。
“陛下，微臣已经请旨，恳请国库分拨救灾粮于江北百姓。”户部侍郎赶忙上前一步回道。
魏祁染批了一整天的折子，人已经乏了，在听到对方的回话后，缓缓重复了一句，“救灾粮。”
“爱卿可知现如今寒冬刚过，边疆战事告急，纵使国库中也拨不出足够的粮食。”
他长叹一口气，目光移到吏部侍郎身上慢慢说完一整句话。
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对方心头，在魏祁染的目光下感觉如立针毡。
“拨五万石粮，派人加急送往江北，在命当地官员盖棚施粥，如若从中出了差错为你是问。”
江北天灾之事，秦慕是第二日在早朝上才得知，魏祁染耐着性子等底下众臣出谋划策，可一眼望过去全都垂着头一言不发。
“众爱卿，都很是为难？”魏祁染已然失去的耐心，语气中尽是苛责之意。
见众人都不说话，王相犹豫着从中站了出来，面露难色，“陛下，江北地区边远，想要从上到下落实已为难事，若监管不当别说是五万石官粮，就是五十万石都杯水车薪。”
王相说着抬头望了眼座上之人，又接着回道，“微臣认为应派朝中德高望重的大臣前往坐镇，如此才能保障官员彻底落实圣上旨意。”
这法子魏祁染不是没想过，只不过他实在想不出何人可胜任。
“众爱卿可还有其他意见？”魏祁染抬头环视四方，“竟然如此，此事就交与王相去做吧。”
王丞相一愣，他年岁已高经不得这路上波折，赶忙上前跪地。
“陛下恕罪，微臣久病缠身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还求陛下另择更合适的人选。”
片刻，方才还众臣出谋划策的大殿之上陷入一片宁静。
魏祁染见此脸色越来越阴沉，手重重的扣在桌面上，片刻才说道，“王相，三日之内孤要看到合适的人选，退朝。”
众人退朝时纷纷朝他投来了同情的目光，王相一脸无奈的站于殿内，自己就是给自己招揽了大麻烦啊。
“相爷啊，坐镇江北是个抢手活，多的是官员想去，你怎么还不应下呢？”只留下王相一人时，陈大人贼兮兮的凑过来问道。
他重重的叹口气，“朝中重臣哪一个不是老滑头，陛下既然交给我去做，我万万不能随意指派人呐。”
魏祁染回到寝宫之后，连殿上伺候的太监都能看出陛下心情不好，默默伺候好便退下了。
王相回到府邸后，思来想去这事儿倒真有一个人选可以推荐，那就是楚凤歌。
只不过此人行为放纵，不知能不能约束自己，毕竟赈灾官员可是个能捞油水的职位。
竟然想到，王相便没有片刻的犹豫，直奔皇宫求见陛下。
“楚奉常？”你让一个掌管祭司的奉常去灾区赈灾，魏祁染挑眉反问后半句话终究没有说出。
王相站在殿中，面上还有些小得意，“楚奉常是陛下认命之人，自然可以信得过。”
“此人不妥。”魏祁染没有片刻犹豫摇头回绝，谁人不知楚凤歌是东瀛人认定的国师，虽说反叛，可依然知人知面不知心。
“奉常不争不抢，自任职以来为官清廉，生性洒脱，想必此人应能担起重任。”王相还是不死心的解释道。
魏祁染想不通楚凤歌到底有何魔力，竟能从王相口中听到如此夸奖。
他偏头想了想，“你既然执意，那就随他去做监军吧，楚凤歌资历尚浅有你在旁跟着，孤也放心。”
魏祁染说罢就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王相可谓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赈灾一直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他不想趟其中浑水。
此次一去虽代表的是圣上威严仁慈，但也要得罪不少当地大小官员。
俗话说强龙拧不过地头蛇，若是恪守本分做事必定有人阻拦，若是同流合污……王相想到这里哀怨一声，他可不想晚节不保啊。
圣旨到的时候，楚凤歌的人正在房间里听取了饮酒。
前两天并下调派过来的奴才里，有一个会唱江南曲儿的丫头，一副黄雀般的嗓音那叫一个好听。
“楚奉常，圣上的话奴才带到了，您多做些准备吧。”小公公目光有意无意瞥了一眼屋内，面上笑笑没有多言语。
楚凤歌倒是一脸的不在意，接过那圣旨扫了一眼，“陛下抬爱，下官领旨。”
等那传话的公公走了，他缓缓从地上站起目光落在院中新冒芽儿的草地上，略带遗憾的说道。
“这次走的真可惜，没来得及瞧上一眼京城的春景。”
小厮没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只站在身后木讷的笑笑，“大人不用可惜，小的听说江北的景色更好看。”
楚凤歌收回目光，将那圣旨递到小厮手上，着他拿下去收好。
这一去不知要多久，江北人广灾民众多，必定是个棘手的差事。
楚凤歌回过神来，想着走之前还应同陛下作个别，既然如此不如再带几坛好酒过去，两人一醉方休。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人到内殿之时，魏祁染却不在那儿。
封颐侯府上，秦慕看着书案上的图纸，皱眉思索之时，突然屋内烛光一闪，一人从屋顶翻窗而入。
他下意识提剑刺去，却在看清来人后立马收回，虽然表情未便，眼中却尽是责怪之意。
“陛下。”
书房外的亲信听到屋内打斗声，赶忙隔着房屋门询问，“侯爷，发生何事？”
魏祁染勾唇笑笑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秦慕皱眉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沉声朝外说道，“无妨。”
“陛下怎么来了？”秦慕自开战以来，神经从未有过片刻放松，语气分外严肃。
魏祁染书房内转了一圈，负手悠悠回到秦慕面前，“孤为何不能来？”
自侯府修缮之后，他便再未来过，此次一看竟和先前的布局并无差异。
“微臣不是喜新厌旧之人。”秦慕忽视了对方的目光，语气淡淡的说道。
魏祁染轻笑随意的坐到书案前，目光留在图纸之上，“孤尚楚凤歌去江北赈灾，你觉得可有不妥之处？”
秦慕近日忙于战事，得到应允并未上朝，所以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愣了片刻，“朝中有比他更适合的人选。”
他能想到的事情，魏祁染身为大晟皇帝又怎能不知？
“只不过此次，孤是有意让他前去。”魏祁染的手指在地图上的某个地方点了点说道。
秦慕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却发现那处正是他先前忽略的一点，看向魏祁染目光也变得认真起来。
魏祁染站在烛火之下，脸被映的有些朦胧，不知不觉已从小殿下变成了当朝君主。
秦慕有一瞬间的恍惚，片刻便回过神来。
“陛下圣明。”若是将魏祁染方才所指之处补上，这次的布阵便没了漏洞。
前些日子，秦慕调派了一队人马从海上连夜迂回入东瀛，此次前去只为烧毁东瀛粮草，扰乱军心，逼得他们不得不正面作战。
如同楚凤歌所言，海上作战虽是晟国大军短板，但只要那东瀛人出了海，便能瞬间抹平劣势。
想到这里秦慕蹙眉，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楚凤歌。
“陛下深夜前来，应该不止是为此事吧。”秦慕站了会儿，已然清醒许多，望向魏祁染的眸光中越发精明。
对方轻笑目光从书案上移开，脸上并未有被看穿的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