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参见陛下。”没一会儿就进来了一个小太监,瞅着脚步和嗓音一样,带着几分颤抖,颤颤巍巍地走到他身前跪了下来。
魏祁染撇了撇嘴,冷笑一声。
这些奴才倒也有趣,从前他刚登上皇位,个个不服他管教,个个趾高气昂,如今不过一场宫变厮杀,所有人都变得像个鹌鹑似的,个个瞧着他都像是在看阎王。
“昨夜……”思罢,他犹豫了一下,扫了一眼还在抖的小太监,忽而底气十足,“昨夜是封颐候送孤回来的?”
“是。”那小太监听到他的问话,忙点着头答复,“封颐候大人吩咐了,您没醒,就让奴才们别打扰您。”
魏祁染闻言怔了怔,抿着唇半晌说不出话,忽然瞥见那小太监在悄悄抬头看他,不由勾起嘴角朝着他愉悦地笑起来,“需要孤请你滚吗?”
小太监顿时就吓得起身奔出了宫殿。
看着小太监离开,魏祁染的视线扫向这依旧冷清的宫殿,忽然便想起了昨夜屋顶上的怀抱。比起这冷清的地方,那透着冷风的怀抱实在是太过让人怀念,也太过让人眷恋。
他不由闭上了眼,仔细收敛心里的思绪。再睁开眼,他那双桃花眼里带着笑意与凌厉。
他还是这大晟国的皇帝,代表着大晟国的权利之顶,一点温暖而已,值不当他去在意。
宫变后的事很多,一个多月过去了,魏祁染不止要忙着早朝,还要忙着处理那些参与宫变的人。而秦慕作为封颐候,且又是他的帝师,也同样忙的分身乏术。
自上一次去到秦慕那里后,他们已经有半个月未见到人了。
魏祁染捏着手里的奏折恍惚了一下神。
“陛下?”左丞相看到他双目无神了好一会儿,又瞥了一眼他手里的奏折和朱笔,皱了皱眉,轻声唤了他一句。
“嗯?”魏祁染回神看向他,看着他皱着的眉毛轻笑了一声,出口的话状似无意,“你怎的还在这儿?孤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左丞相闻言,一时被哽住了话头,一张老脸青白片刻,最后归于平静,“是封颐候大人让属下来的,您若是有什么不满,尽可去找他问询。”
这话顿时让魏祁染收敛了笑容,又转瞬在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桃花眼里徘徊着冷意,清亮的嗓音一字一顿,“孤怎么听着……你这是在用封颐候威胁孤?”
“老臣不敢。”左丞相拱手不吭不卑地说道。然而事实上,此刻看着桌案前端坐的小皇帝,他的手心里已经渐渐漫开了冷汗。
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却是一身气势凌厉不凡,让人望而生畏。
如今这少年还不懂事,做事随心所欲,然倘若有朝一日,少年懂得了收敛浑身气息,学会他们这些人的思考方式,怕是再高明的老狐狸都会在其手下吃点亏。
“是吗?”魏祁染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蓦地,他放下手中奏折,起身绕过桌案走至左丞相身前。
“你对孤说着违心的话,却又拿你是封颐候安排的人在孤面前来说事儿,你这是在蓄谋挑拨孤和封颐候的关系吗?”魏祁染勾着唇,轻轻的嗓音逐渐在左丞相耳边炸开。
“陛下严重了。”左丞相心里一跳,抬头看着一脸笑意的少年,突然觉得浑身有些发冷。
“哼。”魏祁染冷笑了一声,说出口的话听起来并不打算放过左丞相,“可是孤瞧着你很是乐在其中啊。”
左丞相的额上逐渐浮现了一层冷汗,多年高位养成的气势竟然在小皇帝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分崩离析。他第一次知道,只是跟个少年说话居然也会这般不自在。
“左丞,你知道孤是何人吗?”魏祁染突然话音一转,温柔地问询起了左丞相。
“这……”左丞相抬头看他变回温润模样的脸,松了口气,刚想回答,小皇帝却陡然提高了嗓音说话。
“孤是这大晟国的皇帝。”他的嗓音因为陡然的提高带着几分尖锐,温润的面庞也刹那变成了狠厉,“你拿着封颐候的名头是打算来压孤吗?”
“这!”左丞相听着他激进的话,整个人震惊了一瞬,继而一张薄脸皮红了黑黑了红,胸膛上下起伏个不定,猛的便甩了衣袖,二话不说出了这行宫。
魏祁染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里的波光闪了闪,轻笑了一声,悠闲地坐回了桌案。
秦慕听到亲信禀报左丞相求见的消息时,看着眼前的一堆乱象皱了皱眉,抬手揉着太阳穴,半晌才偏头去看亲信,“他来做什么?”
“不清楚,不过似乎气的厉害,我还从未见过左丞有那般失仪的时候。”亲信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缓缓回答道。
秦慕闭了闭眼,心里思索了一阵,突然想起了许久未见的小皇帝,脑子里不知怎么的,对于左丞相寻来此处的理由就猜出了个大概。
他抿了抿唇,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乱象,转头吩咐身旁的亲信,“你看着指挥人收拾一下,我去看看。”
亲信忙应承了下来。
这几日京城瞧着不甚太平,总是出现大大小小的事情,这一日竟还发生到了封颐候府上——府上伙房的一个伙夫,竟动手将封颐候府的伙房连同西厢房放了一把大火。
还好封颐候当时正在府上,及时制止了消息外流。可是整个封颐候府却差点因此乱了套。
亲信看着秦慕远去的身影,叹了口气,打起精神开始指挥。
“怎么了?”秦慕走进大堂,坐到了主位上,端起一旁桌案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
左丞相的面色看起来精彩万分。一只活了半百岁月的老狐狸,此时脸上的情绪却轻而易举便能分辨,显然是被什么事给气的狠了。
“陛下钟宇敏秀,老臣实是无甚可指教,封颐候大人所托之事,老臣是做不到了。”左丞相起身上前朝着秦慕拱了拱手,抿着唇说完了话,便就那么挺直了脊背站在大堂中间。
秦慕放下茶盏,沉默地扫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嗯。”
左丞相愣了愣,还有些不太明白。他未完成封颐候所托之事,按理后者应该万分生气才是,如今却只平静的一句回答便完了?
秦慕扫了他一眼,像是知晓了他内心的想法一般,“陛下性子还有几分孩子气的调皮,倘若受不住一次,那往后将人留在陛下身边,也不过是在为难人而已。”言罢,他起身朝着大堂外行去。
封颐候府的事情已经平稳了下来,秦慕再次确定了情况后,便驾了马车进了皇城,入了小皇帝批奏折的行宫。
小皇帝却不在此。
秦慕皱了皱眉,挥手召来一名宫女,“陛下呢?”
“只知有几位公公来通知西宫的北潇苑出了事,陛下便独自前往了。”宫女们面对秦慕时倒是没了面对魏祁染时的害怕,一句话说的顺溜无比。
秦慕听见那句独自前往时轻皱起了眉,面现几分不满。
魏祁染登基不过数月,还未来得及纳后宫。
北潇苑是先皇帝宫妃的住处,按理身为新皇的魏祁染不能轻易踏入,并且还是谁也不带独身前往。
也不知是什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秦慕在心里暗暗思虑着,觉得小皇帝身边该备上几个合他心意的人了。
他便收敛了神色挥退宫女,带了一队人往北潇苑去。
刚走近北潇苑,女人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就让秦慕顿了步子,继而变得越发坚定,直直地朝着声源处走去。
“陛下,奴婢是冤枉的啊……”地上的女人哭的梨花带雨,让人好不心疼,秦慕却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大堂上位,满脸不耐的小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