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有皇城里最好的大儒,秦慕猜着这信上应该能看出几分,就算不能全部解读,也能找出些端倪来。
秦慕临走时叫来身边的亲信,大致交代了下,吩咐道,“寺卿府那边继续监视,今晚想办法混进去打探。”
小亲信谨慎的应下,目送自家侯爷匆匆离去。
等他到皇宫的时候已经天黑,若他去的再晚些,想必那大儒便早早休了。
“侯爷怎么来了。”对方见到他一脸的差异之色,两人先前少有交集,但他心中清楚侯爷的为人,入夜前来必有急事。
果然在听他说完之后,大儒接过对方递来的纸片,仔细的分析上面的字迹。
片刻过后才缓缓摇头,一脸的遗憾之色,“侯爷,这上面都是些东瀛文字里的古老符号,纵使是本家的老师也难看懂。”
秦慕皱眉,“那先生可知有何人能解读?”
大儒长叹一口气,摇摇头。
魏祁染那边早就听到小太监禀报封颐侯进宫了,只是入宫之后直奔了文生阁。
他烦躁的揉了揉眉心,周身的戾气又强了几分,“他去那儿做什么,现在他人呢?”
小公公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声音微不可闻,“估计还在阁中……”
魏祁染看着面前棋盘上的残局,“带他来见孤。”
秦慕刚从先生那儿出来,就看到门口守着的小太监,一脸温笑着走过来,行礼说道,“侯爷,陛下请你去宫里坐坐。”
他想想应了下来,跟在公公身后,但心里依然想着那纸上的密语,不知道为何他总有一种感觉,解开这信上的秘密,就能揭开真相。
等到了内殿之上,小太监前去通报了声,才准许封颐侯进去。
座上,魏祁染低头认真品茶,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只是绝口不问他今晚为何入宫。
桌上的茶有些微苦,秦慕面不改色的咽下,眉头紧锁显然是有心事。
魏祁染挑眉看着对方,然后饶有兴趣的问道,“说实话,孤有时候觉得自己竟看不懂你。”
秦慕一愣,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最后又听到魏祁染轻笑一声,目光审视的看向自己。
从殿内出来之时,秦慕有一瞬间的失神,他似乎在魏祁染身上看到了先帝的影子。
这一夜没人真正睡得安宁,魏祁染反反复复醒来了多遍,每每入睡都能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耳边喘息,那感觉愈发的真切。
他干脆唤来门外侯着的太监,梳洗一番准备上朝。
只是魏祁染不知道,待他走出大殿之后,一个人影缓缓从屏后走出,腰间挂着的翡翠玉环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人懒洋洋的走到桌前,熄了掩在铜镜后的香烛。
早朝时,魏祁染频频走神,一边儿听着底下大臣议论这个生辰,一边回想昨夜耳边那种真实的感觉。
“陛下,微臣认为生辰仪礼应一切化简,不好大操大办啊。”他看着陛下,一番言论说的意气风发。
魏祁染只是微微抬眼,说了句,“好。”便退朝了。
底下众大臣面面相视,都没见过如此好说话的陛下。
退朝之后魏祁染并不想回宫,晃晃悠悠便来到了西宫宫门口,后面跟着的小太监一脸捉急,向着提醒自家陛下。
可没反应过来时就见魏祁染已走了进去,西宫多处都是一片死寂,他走了好一会儿,才见到一处有人的宫殿。
魏祁染抬眼,看到上面静安宫三个字,才知道自己走近了宜妃的寝宫,先前宜妃最不得宠,若不是诞下一龙子,也不会坐上妃位。
“陛下……”身后的小太监颤颤巍巍提醒道。
魏祁染没听进去,抬脚便迈了进去。
硕大的殿里没有一个劳作的宫女,院儿里的石板已经长了青苔,魏祁染微微皱眉,止住了脚下的步子。
“这宫里的下人呢?”他的面色微微凝重,站了片刻沉声问道。
小太监不敢又丝毫的滞怠,赶忙上前恭敬地答道,“回陛下,这群奴才们就会偷懒,奴才这就叫人来打扫。”说罢就要去叫人。
魏祁染摆摆手,朝着那主殿走去,殿门上的红木已经褪了层皮,坑坑洼洼好不难看。
小公公上前掀开的帘子,吊着嗓子喊了声,“陛下驾到。”
这才从内室出来一个宫女,素衣裹身脸上尽是狼狈,急急忙忙跪在地上行礼。
魏祁染的神色略带冷意,没想到内侍局办事竟如此潦草。
“宜氏呢?”小太监压低声音问那小宫女。
地上的人怯生生的抬头,也不敢直视魏祁染,说话的声音异常微弱,“娘娘……宜氏她病了。”
“呦,叫人瞧过没?”小太监看了眼陛下的脸色,这才问道。
那丫头许是被人欺负惯了,话没说两句,身子早就哆嗦起来,随后哇得哭出声来,粗糙的手拼命抹眼泪。
“他们不给娘娘瞧病,娘娘快撑不住了。”
魏祁染眼皮不受控制的跳了一下,神色凌厉,“叫人给她来看。”
床榻上的人面容憔悴枯瘦,唇瓣上已没了血色,就把脉的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咳出来两回血。
魏祁染坐在外间,周身散发出一股冷意,今日若不是他来瞧了一眼,这西宫中又会多一具尸体。
宜妃是六殿下的母妃,在宫里无权无势,不知耍了多少手段,才争到亲自抚养六殿下的权利。
魏祁染记得那会儿总有个笑的慈爱的娘娘带着六哥在湖畔玩耍。
“禀告陛下,宜氏这是陈年旧病了,只能调养无法根治。”老太医看着陛下有些为难的说到。
魏祁染愣了好久,才缓缓回过神来,他走进内室看着床上气息微弱的女人。
“陛下来这种地方做什么。”她病得没了力气,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
“昨夜孤梦到祁哲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砸进宜妃的心中,床上本就奄奄一息的人,突然狂笑了起来,看相为其然的神色慢是嘲讽。
“本宫是他的亲娘,却一次都没梦到过他,陛下啊陛下你何德何能啊?”
“还不闭嘴!”听到这话,一旁的小太监吓了一跳,立马厉声呵斥道。
魏祁染轻笑摆摆手,室内静的落针可闻,他余光瞥过一旁老旧的摆设,缓缓说到,“他的死是咎由自取。”
封颐侯入宫面圣,才得知魏祁染又去了西宫,冷声斥责了一顿殿上的奴才,就急忙跟去了西宫。
陛下身份不宜出现在那。
“你!”床榻上的人怒视着魏祁染,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仿佛下一刻就要昏厥过去。
魏祁染不愿再同她多讲,转身就要离开。
“魏祁染!只要你活着我儿的怨灵就会常伴身侧!必会有始无终!”
凄惨的声音在耳边炸开,语气中皆是恨意。
魏祁染背对着她闭上双眼,随后缓缓说道,“赐死。”
等到魏祁染走出西宫,正巧对上匆匆赶来的封颐侯,对方衣摆上难得出现褶皱。
秦慕皱着眉对上他的眼神,“陛下,西宫不是您来的地方。”
魏祁染勾唇一笑,小公公垂头站在身后不敢言语。
“孤怕是不会再来了。”
后来秦慕也是在听到宜氏薨逝的消息,才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只是为时已晚。
魏祁染下令全城上下不得婚葬,他身为皇帝身作则,故儿生辰也就此取消。
秦慕不清楚那日发生了什么,但是陛下自从西宫回来之后,意志越发消沉。
“陛下该批奏折了。”秦慕命人把奏折全搬到寝宫来,他便坐在一旁陪着。
可纵使是这样,对方也看不下一个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