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痛已经让他迷失了理智，眼前是一阵模糊，血腥味肆意在鼻尖，他感觉周遭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只要稍稍有一些意志不坚定便会离开这个人世。
陈羽后来真的睡了过去，只不过身上的伤害时刻提醒着他现在的处境，尽管他拼命地保持着理智，但受尽如此折磨，已经是不可能的。
在梦中他看见自己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灵魂站在原地，肉体随着他人越走越远。
他从小就被父亲卖到了街上，被那群偷奸耍滑的人收来做小乞丐，有时会派去东街乞讨，有时便派去西街卖艺，他们向来没有自己的自由。
收上来的钱要全数交给领头人，若是当时达不到那份额，也不过是得到一顿毒打。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的去对比，现在痛还是当时痛，心里扯出一个苦笑来，那时候总是受到的打骂再疼，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从来没有吃到过糖的孩子，不会去惦记着糖的味道，因为他不知道甜到心里是怎样的感觉。
陈羽被封颐侯带回侯府的时候，他年纪不过才八岁，纵使是当时的秦慕也比他大不了多少，稍大一些的手掌牵扶着那只布满茧子的小手。
他这辈子都忘不了那种柔软的触感，从前结巴的老混混曾告诉过他，华衣锦布美食玉琼，想想就如同人间仙境一般，恐怕他们这辈子也尝不到。
那时候自己还成笑话他，成天无所事事白日做梦，若是有那时间还不如多乞讨两个路人，舍不得一把年纪回去还要来人毒打。
“侯爷。”陈羽低声呢喃了一句，眼眶已经微微泛红，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死在这种荒郊野岭，也没想到竟然没有死在侯爷身边。
正当他看着那身影越走越远之时，突然一盆冷水从头泼下，那种窒息的感觉让他猛地惊醒，拼命的睁开眼睛想摆脱两旁的束缚。
可是他越挣扎耳旁传来的笑声便越过分，肖中的嘲讽之意传到他的耳朵里，那感觉越发的讽刺。
陈羽紧紧握住拳头，透过额头滴落的水珠瞪着面前之人，他那眼神中充满了杀意，就像是一头嗜血的野兽般，只要给他一个机会冲破这牢笼，他便不计后果的撕咬每个人的血肉。
站在他正前方那人被他盯的有些心寒，不自然地将眼神错开，可纵使如此，方才那我感觉仍留在他的心中，久久无法散开。
许是心虚的原因，他不自然地撇撇嘴，大声怒骂一声，抬脚就朝着陈羽的小腹出来去。
双手被两旁架在柱子上，他现在完全就是一个活的人形靶子，根本无法躲开对方这一脚。
本就身体虚弱的他，猛地蜷缩在一起，被麻绳束缚着的手腕勒的渗出了血迹，自打接下那一脚之后，他就不住地干呕，一口一口鲜血顺着他的食道咳出。
他突然这副模样，饶是身旁那群山贼也看不下去，不经意间的后退一步面面相视，似乎是在询问对方如何解决。
下黑手的那人梗着脖子硬生生的说到，“不就是踹了他一脚吗？哥几个可都是看在眼里的，我没用多大力气，谁知道他怎么这样了？”
他硬撑着面子不肯承认自己的罪行，还想着牵扯旁边这人帮他掩盖过去。
陈羽不知道是不是受够了打击，扯着嘴角冷笑一声，这山洞地牢里边儿阴森得很，若不是一旁点着一盏煤油灯，恐怕难以看清对方的脸。
在那微弱的灯光下，陈羽抬起的头越发的吓人，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震慑感。
几人不自然地将那刑具放到一旁的架子上，都等着对方先开口说话。
“我刚刚也没……多用力的打他。”另外一人磕磕绊绊的也解释道，只是不知道他解释到底说给谁听的。
见有一人起头，其他的人也连忙起哄，手里的东西随便往地上一丢，争先恐后的要离开这山洞。
踢人的那小山贼是最后一个走的，他早就忍不住把腿离开，但毕竟在这群人中自己辈分最大，若是那样做岂不被人看了笑话，想着愣是压住心中的害怕等到了最后。
正当轮到他也离开时，身后突然传来凄惨的笑声，那笑顺着骨缝渗进骨髓，一股阴寒之翼在他身体中传开，他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头也不敢回。
好在出了这洞口也未发生其他的事儿，这才深深地舒了口气，心里不由的嘲笑自己。
他们一行人离开之后，那灯盏里的煤油过不了多久便燃尽了，最后发出了刺啦一声，像是在跟这无尽的黑暗宣告自己的意志。
他所处的这个山洞位置极深，因此四周也异常的阴冷，身上的衣服早就在先前的殴打中变得残破，更是无法抵挡风寒。
可陈羽竟出奇的没有觉得冷，他脑子里闪过近些时发生的所有事情，先是最开始被废掉武功，知道现在被人囚禁在地牢中。
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般，那么的不真实，不尽人意。
皇宫之中，大殿之上传来了封颐侯清醒的喜讯，那日老管家醒来之后便急忙将处方各留下的丹药喂给秦慕。
他对楚凤歌依然心存疑虑，可是时间不等人，若是再这样拖下去，恐怕侯爷就不会是死于中毒了。
自从服下药之后，等了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丝毫的动静，底下的人心中都渐渐失去了信心，许是命运如此，上天要亡他们封颐侯府。
后半夜沉重悲伤包裹着整个内室，房间里面后者一排下人，却听不到一点的声音，每个人都垂着头在心中替自家侯爷祈祷。
突然不知道是谁惊呼一声，“手…手！侯爷的手动了！”
一声掀起千层浪，老管家急忙从旁边儿赶过来查看床上的人，白日他在喂药之前就提前派人去请来了大夫，就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快快快给大夫让一条路。”他面上掩不住的喜色，赶忙召唤老大夫过来查看。
这一晚上一直提心吊胆，到了后半夜好不容易昏昏迷迷正要睡着的大夫，猛地被一群人给吵醒。
可即便这样他也心甘情愿，先前他一直受侯爷的庇护，时间久了早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亲人中毒他无计可施，早就心怀愧疚，如今有了机会自然好好的付出一把。
听到声音一行人赶紧让出了一条路，颇为恭敬的把老大夫请到了榻边。
那只干枯的手颤颤巍巍的扶上了对方的手腕，摸到那脉搏，他心中这才出出一口气来，现在这脉象虽然虚弱，可与先前又有不同。
“颇有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大开大合之相。”他这一句话算是安了所有人的心，随后又嘱咐道，“侯爷的病刚有起色且不能食荤腥，饮食上还和以前一样即可。”
老管家赶忙应和，恭恭敬敬的将老大夫请到外室，随后又沉着声音回头嘱咐道，“都下去吧，不要吵到侯爷休息。”
所以说是当头泼了他们冷水，可这幅中的吓人并未感到丝毫的不悦，其中还有人嚷嚷着要一起去吃宵夜，好好的排解一下近些日子心中的担忧。
本来这话让老管家听到定时要训斥的，但今天不同今天府中有大喜之事，他们又都是一群毛头孩子，便让他们放松一天。
等人们都相应退出去之后，房间这才安静下来，这才给了他们机会好好说句话。
老管家亲自斟了杯茶放到桌面上，“这些实例来有劳大夫亲自照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