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天，风声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凛冽。
在淅淅沥沥的秋雨开始逐渐变小的时候，安全区突然召集起来所有异能者去最大的那间阶梯会议室，进行了一次目前为止最大规模的集体会议。
原本荡荡然的空间内被人类呼吸的热量还有交谈声音充斥着，各种气味和温度混杂纠缠，光线昏暗压抑，带来说不出的挤压烦躁感。
室外的潮湿磨人似乎也透过厚重的砖墙蔓延进入了这里，逼得谢知予不自觉拉扯几下自己的衣服。
然后把视线和注意力继续集中在最前方讲话的研究室人员身上，或者说是他所讲的内容上面。
还是第一次，没有嫌弃开会这个行为无用且瞎折腾。
毕竟对方身后的白板上赫然用三个加粗的大字标明了本次会议的重点内容——拦路虎。
而末世期间，什么都缺。上面的没办法用幻灯片或者大量板书，而下面这群听课的人也没有办法做笔记回去慢慢消化。
只能依靠耳朵听，然后死记还够不上硬背的条件。
感觉是穿越回到了条件配置异常简陋的高三高四。
谢知予一边压抑着脑部神经抽搐带来的疼痛，一边想——
方飞昂那个天资去当心里健康辅导人员可惜了，说什么来什么，直接去当神算坑蒙拐骗或者投胎做乌鸦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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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观察结果来看，这种植物生命力极其旺盛，且很难被破坏，对于雨水的反应度尤其高······昨天收到的信息报告上表明，安全区通往周遭所有大小人类曾经或者现有聚集区的道路均已被这种植物覆盖了大半······车辆极难顺利通行，可以推测，未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如果想要在人类聚集区之间异动，只能够使用双腿行走或者······借助于天空。”
耳朵里环绕着扎根的是专家冗长无趣但是很值得打起精神仔细倾听的语句段落，谢知予的大脑中却不自觉回想起了几天前和方飞昂他们在公共食堂那里的对话和随口猜测——
还真就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回明歌市······
谢知予很认真地在思考这件事情。
原本的打算是在收到具体消息后，和林尽染结伴，顺便找几个同样要赶去明歌市的人一起上路。
最重要同时最需要去头疼的事情就是如何认路，她这么热衷于参与安全区发布下达的任务也是因为这个——如果能够就此接触到周围的地图，哪怕仅有个大概方向简陋到极致，都会让很多问题得到解决。
没想到，计划确实跟不上变化。
拦路虎再加上一场秋雨，直接让她隐约规划琢磨了很久的东西瞬间变成白费力气。
光是提起来就五脏抽疼。
靠两条腿走路也是可以直接排除的，毕竟以他们现在的这点水平去安全区外昼夜不分从早到晚的赶路大概会在半路累趴下。
而就算体能扛得住，也应付不了那里的危险。
至于说其他的哪些选项······要么代价太大，要么消耗的时间太长，都不合适，所以现在貌似也只剩下了最后一条道路可以走。
谢知予抬起视线，目光清晰明确地落到了那名研究人员在白板上新写出来的两个字上面——飞机。
而比较有趣且幸运的是，她记得涵城县附近似乎就有一家小型的省内飞机运输机场，当时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自己还惊讶过，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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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今天的事情你怎么想啊？”
坐在光线依旧有些昏沉的公共食堂内，黎羽看着对面的人问。
“等着吧，算算时间，这次的雨也快要停了，等到那个时候，安全区肯定会发布下来具体任务的。”
谢知予撕开一包牛肉，对半给彼此分开扔到粥碗里面，说着，还笑了笑，“没想到人生中第一次坐飞机竟然是要发生在末世，听起来还真是特别高端。”
黎羽咬着肉块的动作停了停，抬起视线来看对面，语气随意逻辑不怎么严密地和她闲聊说话。
“从明歌市到方市，飞机是最方便的运输途径。今天听那个研究员讲那些情况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就想起来了这件事，所以说起来也没有多惊讶······姐姐你以前没有坐过飞机吗？”
谢知予因为话题的转变有些疑惑，愣了几秒后才摇头回答，“没有，我从小到大都几乎没有走出过明歌市的范围，也确实没有考虑过坐飞机这件事。”
“那姐姐你当初从明歌市到方市的时候，是怎么过来的啊？火车，高铁？”黎羽用的依旧是闲聊的口吻，笑着问她。
谢知予瞬间陷入沉默，心里隐约明白了过来——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黎羽的表情依旧是毫无阴霾的温柔阳光，可是视线却紧盯着谢知予的眼睛，无声表述自己的态度。
当时再次见面的时候，他许下承诺不会用两年前的那件事作为要挟折腾她，但同时也要求对方必须要给自己一个解释。
等了一个多月，谢知予并没有主动要和他谈起的意思，但同时也从来都没有拒绝过黎羽对于这件事的追问。
两人之间似乎已经就此达成了个默契——只要黎羽问，谢知予就会说，不管数量多少，情节真实与否，都会给出一个具体回答。
必要的交流与坦诚是感情能够长久维持下去的不可缺少，谢知予态度模糊不清地回避，黎羽就积极主动地温水煮青蛙。
这么两个人能碰撞出微妙暧昧的感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绝配了。
“姐姐？”黎羽又轻声叫了对方一声。
“哦。”谢知予手里的勺子又开始搅动眼前的食物，“当时，没考虑过火车和高铁，选的是黑车，任三九帮忙联系的，也算靠谱。任三九还记得吗？就那个酒吧老板。”
黎羽点了点头，这个人当然记得。两年里他和对方的关系莫名其妙地就开始近了起来，那时候虽然也猜了出来对方有关于谢知予的事情瞒他，可是却怎么也问不出话来。心急如焚，偶尔几次喝醉，还被收容在他那里睡了一个晚上。
不过，黎羽是真的没有想到，时隔很久再次听到这个人的名字会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
“为什么要选黑车？”黎羽语气还算平静地问她，也没有什么要生气的意思。
谢知予沉默了几秒，“因为不需要录入身份证，能保密，被查到的可能性很小。”
“想到好周全。”大男孩视线低垂，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楚是受伤自嘲还是怒极反笑，“就因为想躲我？”
“······也不全是，主要是想躲开麻烦。”
“那就是有想要躲我的意思了。”
避无可避，谢知予索性抬起视线和黎羽对视，干脆利落咬牙承认，心脏中几乎要被勒出血来，“是。”
那时候我走，就根本没有要想过回来。
你满意了吗？
————*————
吃完一顿延迟结束了不知道多久的午饭，回去帐篷的路上两人都始终保持着沉默，可走在雨中的时候，却依旧同撑着一把碎花折叠雨伞。
黎羽单手撑伞，另一只手搂腰把谢知予保护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暖着对方在雨天潮湿阴冷的身体，举止亲昵，狗粮遍地。
“怎么了，还在不高兴？”
黎羽凑过去躺在谢知予怀里抬起视线仰视她，温热的手掌贴上对方略微冰冷的脸颊，“你好冷，我给你暖暖？”
谢知予扭过脸，叹了口气后，又把视线重新转回来，把手递给对方，“暖这里吧，比暖着脸舒服。”
“啧。”之前说那句话本来是想要缓和气氛，可是现在过于阴冷的温度是真的让黎羽皱了皱眉，“刚吃完饭的热气怎么这么快就散干净了？”
“女生的身体不基本都是这个样子吗？像林尽染那样火力旺盛的才比较少见。”
黎羽没说话，只是改变了个舒适的位置躺好，捧起那双手，挨着从指尖到指腹再到手心揉按过去，目光认真专注得厉害。
谢知予低头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心里最后的那点不高兴也随着手部逐渐升高的温度彻底散了个干净。
算了，就当是惯着他，比自己年纪小，也是应该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很冷？”
突然，黎羽皱眉问出这样一句话，谢知予没说话，算是默认。
其实也不算冷，就是手脚泛凉，躺在那里很久以后才能逐渐暖和过来。
“我记得之前你还真空压缩了一床厚点的被子，要不然拿出来？”
“不要。”谢知予愣过后无奈地笑了笑，“这才几月份，用不着那个东西。也就是这段时间下雨比较难熬，过几天就能没事。而且那个东西拆开就不能再完整装回去了，麻烦。”
“哦······”黎羽也没有多坚持，只是在沉默了一段时间后，懒洋洋地舒展开身体，笑着问了一句，“那不要被子，我给你暖暖？”
气氛瞬间暧昧起来。
“别胡闹！”谢知予红了半张脸说他，双手也因为这件事逐渐温暖起来，虽然是因为某些不可言说的原因。
黎羽反而更加握紧了她的手，“谁胡闹了？黑夜又长又冷，姐姐，大发慈悲让弟弟给你暖个床呗？”
······
到最后，黎羽还是在夜晚来临的时候，并着寒凉把心心念念了很久的人再次极致亲密地搂在了怀里，胳膊缠绕上对方的前胸与后背，贴合得再不存在缝隙。
“姐姐，暖和了吗？”
因为出逃时做出的准备实在充足，所以哪怕是在资源匮乏的安全区，两个人依旧能够始终保持最基本的卫生清洁。
今天的牙膏是新拆封的蜜桃味道，清爽之余隐约发甜，很适合缠绵着彼此亲吻。
黎羽难得强势，谢知予也并没有拒绝的意思，任由对方的唇舌扫过最后勾扯。
似乎连同周围的雨声都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