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予原本以为黎羽要一觉睡到晚上，完全没想到对方会醒得这么快。
大火五分钟煮开转小火慢熬，一锅什么料都没加的白粥刚熬到粘稠软糯，谢知予就看到黎羽高大的身影堵在了厨房门口，严严实实，连丝缕光都几乎透不进来。
谢知予有些吃惊的停下手中动作，转身抬头，和黎羽对上视线。在看清对方眼底的灼热时，她明白，他清醒了。
不知所措地重新转过身面向灶台，给自己套上隔热手套，想要把盛到白瓷汤碗里的白粥给端到餐桌上，可都已经走到厨房门口了，黎羽却仍旧在那里堵着，丝毫没有要让一步的意思，只是目光专注的盯着她，死死地粘黏不错开半分。
“你让让。”谢知予无奈，见到对方还是一动不动，只能抬起头看黎羽，“先去餐桌那边坐下吃饭，嗯？”停顿了几秒，又补了句，“要不然你先让我过去也行，毕竟······”谢知予看了看那一整碗什么都没加的白粥，鬼使神差地装了回柔弱“这东西也挺重的。”
黎羽的目光终于从谢知予脸上错开，低垂了眼睛，想要伸手去接过对方端着的东西。
“哎，别！”谢知予赶紧向后退了半步，拒绝了他的帮忙，软着声音和对方讲道理，“烫。你要是真的想帮忙，去那边坐好等着吃饭就行了。”
黎羽听了，没说话，只是默默退开让出过道，然后像条尾巴一样跟着谢知予走到餐桌旁边，帮着找到隔热垫，看到粥放到桌面上，才拉开一张椅子坐下。
谢知予脱了手套放在桌角，又转身去冰箱里找前几天新买回来的腌菜，撕下保鲜膜放到白粥旁边。
“就饭的。”感觉到黎羽的目光看过来，谢知予有些尴尬地笑笑，“你再等等，我去拿碗筷。”
等到谢知予终于把该拿的东西都拿过来，然后给自己和黎羽分别盛了一碗粥，并且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后，这顿不知道已经迟到了多久的午饭才正式开始。
刚吃了没有几勺，谢知予感觉自己的饥饿感终于要被那筷子酸辣适中的腌菜给唤醒的时候，听到从一开始就沉默的黎羽被粥水润过喉咙和胃脏后，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而且依旧听得谢知予茫然不已，完全没反应过来他是到底想要问什么。
黎羽说：“姐姐，你——一直都是这样吗？”
哦，他还叫自己姐姐。
时隔两年多，这个熟悉的称呼被眼前这个熟悉的人用过去的语调给重新叫出来，气氛带着温情的颜色造反，很成功地让谢知予没忍住脸上一红。
黎羽看着餐桌对面的谢知予略微低垂下去了的头，灯光欺骗下以为她是在躲避，眼神略微暗了暗，虎牙在下唇上咬了下，又重新叫了她一声，称呼仍然是“姐姐”。
“啊？哦，你问我什么？”谢知予终于反应过来了，抬起头看他，另一手还在搅动着万里的白粥，“刚刚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算了。
仿佛是突然就泄去了全身的力气，黎羽略过刚才的那个问题以及他真正在意的事情，转而问出了似乎完全不相关的一句话，“这是午饭，姐姐为什么要做白粥？好寡淡。”你以前明明最不爱吃这种没有味道的东西。
“唔？”谢知予有点奇怪的看着对方，“你不是还在生病吗，发烧了不就是应该吃点清淡的吗？而且，这个东西做起来省时间。”
听到谢知予这么回答，黎羽原来有点低落的目光瞬间变得明亮了点，“是考虑到我，姐姐特意做的白粥吗？”
嗯······意思似乎也没错，只不过这个语气和内容有些过于亲密暧昧。
谢知予的心脏不自觉快速跳动了几下，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这句话，最后只是胡乱点了点头，掩饰痕迹极为明显地舀起一勺粥送进嘴里，同时含糊不清地说道：“闭嘴，吃你的。”
听了谢知予的话，黎羽也老老实实的往嘴里送粥，几口过去，脸色没忍住发苦了点。
黎羽嘴挑，以前最大的爱好就是趁着周末带着朋友们还有谢知予去找各种各样的美食，现在让他吃这个······确实是有点难为人了，幸好还有腌菜能缓解下寡淡。
“不喜欢吃这个？”
谢知予看了眼黎羽隐约吞咽艰难的动作，心里瞬间就明白了他是什么想法，“嫌没味道？忍忍吧，等病好了，我给你做······带你去吃你喜欢的东西。”
“真的？”黎羽听着心里瞬间高兴起来，连带着嘴里没有味道的原味白粥都没有那么难以下咽了，“说好了，不骗我？”
最后那句话一出口，餐桌上的气氛顿时变得不温和起来，两个人都同时想起了过去的某些事，之前那些还算和谐的静谧几乎就像层脆弱的气泡，都不用尖锐物品去蓄意，随便吹口气就破碎了。
黎羽慢慢停下了手里舀动的陶瓷长颈勺，数着上面沾惹的米粒，“说起来，以前姐姐你骗过我不止一次呢，最近的那次，是两年前吧？”
他轻轻的说出这句话，看起来似乎毫不在意，让谢知予如坠冰窟，瞬间惨白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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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记不清是怎么样动作僵硬的把这顿饭给吃完的。
时间曾经一度被拖延得很长，甚至中途白粥逐渐丧失了温度和热气，谢知予还去重新加热了一遍。
饭后，黎羽主动承担了洗碗的工作，等到他甩着手上的水珠走出来凑到坐在客厅里沙发上正在发呆的谢知予时。两人看了看外面已经将要出现傍晚晚霞的天空时，才一起认识到时间确实不早了。
这也不错，还节省了一顿饭。
坐了半分钟，谢知予突然想起来了黎羽的病。
“哎，你身体怎么样了，还难受吗？”
“你摸摸看不久知道了？”黎羽看了看她，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就露出来个雨过天晴不带任何阴霾的笑容，朝着她的方向凑得更近了点，“姐姐，帮我看一看，嗯？病人试不出来自己究竟好了没有的。”
谢知予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试探地伸出手，拨开碎发，把掌心轻轻贴在对方的额头上，在感受到彼此体温的那个瞬间，两个人的呼吸同时停滞了一瞬。
黎羽明亮了眼睛，而她，侧脸微红。
“姐姐——”
黎羽放低声音拉长声调，奶声奶气地叫了她一声。
认识这么多年，黎羽最明白用什么样的语气去叫谢知予，对方会对他心软，然后不自觉地开始退让。
突然侧腰感受到陌生的温热，谢知予的后背紧张地绷直了点，这才反应过来黎羽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搭放在了她的身后。
接着趁着她怔愣出神的几秒钟，轻巧迅速的用食指勾下了她的眼镜。
本能地想要回过头挣开，黎羽却突然略微收紧了点手臂，力度很轻柔，但是也绝对不允许她拒绝。
谢知予惶然停止了动作，只感觉黎羽和自己的距离太过于接近，对方温和的呼吸几乎已经吹拂到了她的鼻翼和唇齿。
两人靠得太过于接近，她能够看清楚对方头发的颜色并不是纯粹的黑而是温和成熟的棕栗。
因为太过于紧张心情紧绷成了一条僵硬的丝线，谢知予甚至模模糊糊的有一种错觉——似乎四面八方都是风，轻柔紧密地把两人包围，强迫他们靠得更接近。
不，或许不是错觉。
谢知予略微睁大了瞳孔，光线交错之间，她似乎真的看到了缓慢盘旋升起的风，没有形状，却存在感强烈。
帮助青涩且艳色的火苗逐渐强壮，同时助燃她内心的恐慌不安。
“啊——”
黎羽的手扶着她的肩膀和膝弯，一个用力，把谢知予打横公主抱起，看起来毫不费力地颠了几下，慢悠悠朝着谢知予半掩着房门地那间卧室走去。
没开灯。
黑暗助长了内心的不安和慌乱，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从决定把对方带回家的那个瞬间她大概就已经意料到了事情的发展方向，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快到她来不及准备。
谢知予的手忍不住攥紧了黎羽衣服的布料，感受着身下熟悉的柔软床铺和对方在她侧脸颈侧锁骨游动的呼吸。
对，只是呼吸，却没有吻。
谢知予的心脏突然感觉到酸涩猛烈袭来。
对方的手停留在她小腹和后背，帮她轻柔解开搭扣褪去衣物，谢知予合上了眼睛，强忍着心里如烈火焚原般烧起的恐慌和不安，也不去示弱想要一个亲昵的安慰，只是静静等着，任由对方继续动作。
毕竟黎羽身上的温度真的太暖了。
她不想打扰，更不想时隔两年突然再这样失去。
“喂，姐姐，你不会以为我真的现在就要对你做什么事情吧？”
突然，黎羽全部的动作都停止了，只有呼吸还在冲击她的皮肤，谢知予身体一僵，就又听到对方语调无辜的说了句：“咱们两个现在的关系也不过只是朋友啊。”
谢知予只感觉自己是在瞬间就坠入了冰冷到灵魂的洞窟，心脏就像是在被利刃肆意切割一样。
狼狈不堪地睁开眼睛，她颤抖着声音发问，“你什么意思？”
羞辱我放荡还是要批骂我不自重？
黎羽停顿数秒，没有理会谢知予的这个问题，只是抱紧了她的腰，透过衣物让两人贴得更近了一点，然后说起另一件事，“姐姐，十七岁那年我问了你个问题，你还记得吗？”
果然还是这件事吗？
谢知予不想说话，于是借着黑暗隐藏自己的情绪，并不回答。
只是感觉整个身体的温度都在逐渐消失，冷到了骨髓。
索性黎羽也不在意，自己继续说了下去，“我问你，等我考上大学，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成为你的男朋友。”
“录取通知书回来，我去找你，你说我还差几个月才满十八岁，让我再等一年，然后十九岁我去找你的时候，你却突然就不见了，我怎么也找不到你。”
“现在我二十一岁，你放了我整整两年的鸽子，姐姐，你骗了我。”
对方的语气还算平淡，可谢知予却几乎要哭出来，她挣扎了下身体，“对不起，真的，真的······别说了。”
可黎羽却没有要停止的意思，他的声音仍旧平稳而温和，清晰明确地出现在谢知予耳边。
“姐姐，其他的我今天先不逼你说，我就问你一件事情。”黎羽的手指拂过她的侧脸，几乎是在强迫对方和自己对视，“当初我们约定好的，你给我一个机会成为你的男朋友，这件事情，还算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