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谢知予在向他显露脆弱，不论是出于想要安慰他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真的就这么看到了······她坚硬外壳里面仓皇的柔软。
刚才发生的那件奇异事情冲击在他心里的晃荡瞬间就被取代了很多。
黎羽有些晕晕乎乎地想——这还是第一次······不，不是。
他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谢知予紧密搂着自己的肩膀，泪水沾湿大片他衣服布料的场景。
这是第二次了。
黎羽狠狠揉了揉泛红的眼角，高兴伴随着心里隐约的疼痛甚至还有点疑惑鼓涌出来，忍不住想要凑过去给谢知予一个拥抱。
却被拒绝了。
谢知予低头看了看自己灰扑肮脏的衣服，示意还是算了，然后用手抵着对方的身体让他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黎羽乖乖坐回去，却在对方想要把手收回去的时候直接把它阻拦在自己怀里，两只手时不时揉捏几下，仿佛是在对待什么喜欢到了舍不得放开的东西。
不属于自己的陌生温度在细嫩处肆虐，惹得谢知予悄悄红了脸。
却也由着他去了，默许着没有强硬挣脱。
谢知予就这样侧脸泛着微红勉强维持正经的继续和黎羽说话，“等会出去买晚饭，你和我出去一趟。”
“啊？”黎羽直接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对方，“去哪儿啊？”
“隔壁五金市场。我的那辆破车上面还差逆变器和电瓶，车载冰箱和太阳能发电板已经弄好了，楼下的便利店里面什么都有，等把东西填满······”说着，谢知予脸上的表情逐渐温柔，转了转腕部握住黎羽骨节分明的手指，主动向他传递更多自己的体温。
“所以也别担心，姐带你逃难的实力绝对有，而且就算这真的只是咱们两个运气太好莫名其妙觉醒异能捡大便宜虚惊一场，趁着暑假剩下的时间出去玩一趟也不错，正好再过半个月按着方市的气候就要降温了，不怎么热的夏天，出去玩也合适。”
字句语气里满是认真，黎羽听得眼前一亮，关注点却有点跑偏，“就咱们两个人吗？”
这个应该是重点吗？
谢知予停顿住，瞬间生出一种‘满腔温柔喂了狗’的情感。
这么个实打实的大事，他倒好，说不想就不想。
这孩子，确实心大，而且不要脸。
她抬起眼皮看对方，本来想开口怼几句，可话到嘴边看着黎羽那双眼睛又没忍住重新咽了回去——
目光可真干净，亮晶晶的，清澈又漂亮。
······算了，反正有她在意。
最后谢知予只能认命地随便点点头，答应着说，“嗯啊，就咱们两个。”
黎羽瞬间笑开了花。
“姐姐真好。”
“行了，别贫，等我换身衣服出门。”
黎羽顺着对方的意思放开她的手，然后嬉闹着敬了个不成不就的礼，惹得谢知予笑出声音。
“是！”
————*————
电子市场确实距离谢知予家不算太远，但是两人出门后看了看即将要完全黑下来的天空，还是选择了打车出去。
这段时间不安全，也没有必要为了节省几十块钱拿自己的人身安全开玩笑。
两个人进了电子市场从第一家店开始问，因为担心自己描述不够到位，谢知予还带来了被随意埋在灰尘里封了不知道多久的太阳能电子板和车载冰箱的售后服务袋，里面有型号数据，她看不懂，但是直接给老板一定没错。
最后前后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谢知予和黎羽从正数第三家店面出来，电瓶放在黎羽脚边，谢知予手里拿着逆变器。大晚上的人不算多，两个人站在路口和店长聊天顺便等网上约来的出租车。
“那······叔叔，回去后把这几样东西连在一起然后等第二天出太阳了试试，如果能存储上电能就是没问题了对吧？”
“对。”四十多岁的电子配件贩卖店的店长是个男人，不算很高但是看着很壮，笑起来十分和善，“你们两个来买东西的时候带着的东西全，给你们挑的是最合适的型号，保证没问题，你安心用吧，怎么也能折腾个五六年。”
“那谢谢叔了。”看着手机上传来车已经到达电子市场大门外的信息提醒，谢知予收好手机，拍了拍黎羽示意他扛上电瓶和她走，还没忘记和对方礼貌道别。
“叔叔再见。”
“啊，再见再见。”
店长叼着烟对这两个人点点头，然后看着黎羽露出来的那实在说不上强壮的胳膊，又想到这个年纪的孩子具有阶级代表性的体能完全不发达特征，最后没忍住顺嘴问了一句。
“自己搬没问题吧？要不然我帮你们送出去？”
“啊？不用不用！”下意识的推拒说出口，谢知予迟疑了一瞬间，也有点不怎么放心的看向黎羽，犹豫地问，“确实不用吧？”
之前没怎么注意，现在被别人这么一说，这孩子的身板似乎还真的算不上有多强壮，谢知予又想到对方那个挑嘴的毛病，再看看对方脚边那个不算多大但是分量绝对不轻的电瓶——
“要不还是让店主帮咱们送出去吧？”谢知予担忧地看着黎羽的腰，虽然贴身布料下勾勒出来的线条很流畅美观，但是真的让人担心它会被沉重的压力给掰折了。
听到对方这么说，黎羽仿佛是见了鬼一样看看自己脚边的电瓶，然后又猛地抬头看向谢知予，几乎难以置信。
“姐姐，是哪一点给你造成了我如此‘娇弱’的错觉？”
谢知予沉默着不说话，目光颇为流氓明晃晃地落到对方的腰线上，可脑子里想到的事情却是异常纯洁——过去好像有段时间黎羽手指擦伤都要凑过来和她撒个娇求安慰。
那时候，她才十九岁，而对方还是正在念高中的学生，好像是高一······高二来着吧？彼此都是青涩又没什么负担的年纪，为数不多需要操心的也就是习题、成绩、朋友和······恋爱，偶尔还会伴随着迫不及待和惶恐幻想几分钟未来。
这么想想，在那个年纪，手指擦伤确实都是个要委屈得红了眼眶的大事。
闷热的夏夜，在人声嘈杂遍布灰尘和垃圾的路边，眼前是黎羽略带恼火又满是无奈的不满目光以及电子商店那位大叔叼着烟略带调侃的视线。
就是看着这些和数年前微风吹拂黄叶的落日街道以及身形清瘦的少年委屈巴巴递过来让她看伤口这些事情完全沾不上关系的景象，谢知予就好像是突然从延续很长的梦里面惊醒了一样，心脏彻底践踏规则运动着——
原来距离自己和他认识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
而在那个时候，大概她就已经动心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瞬间，谢知予突然很想抽烟。
————*————
谢知予突然就停下动作盯着他看，大概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事，漂亮眼睛里面浮动翻涌的情绪很多也很杂乱，黎羽隐约感觉它们很温柔，但这点感觉并不能够帮助他读懂，所以也只能迟疑过后低声叫她一声。
“姐姐？”
记忆中曾经存在的那声呼唤和现在听到的鲜活逐渐重合，似乎是从远到近逐渐清晰，让谢知予瞬间回过神，思绪落回到了身体里面。
“怎么了？”
黎羽当然不知道在刚才那短暂的几秒钟里面，谢知予都想到了些什么事情，所以他说的话仍然围绕着不久前那个话题。
“姐姐——”黎羽稍微朝着她靠近了点，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到亲密，“那个东西不重，而且从这里搬到电子市场门口也没有多远，不用麻烦店主了，我可以的。”
说完这句话，黎羽接着突然把头往谢知予肩上耳侧一埋，还委屈地蹭了几下。
“而且刚才姐姐你那样说，让我好丢人啊！”
声音低软又带了点奶气，大庭广众下蹭得谢知予半个身体都要软了，心里也逐渐感觉到些关于刚才举动的歉意。
男孩子长大了，在外面总是喜欢要强在乎面子的。
谢知予心里反应过来，抬起手在他后背上轻柔拍了几下，刚准备开口说声抱歉把人给哄好，就又听到对方说了句浑话——
“姐姐还一直看着我的腰，都没有体验过那件事就已经开始担心我不行了吗？”
······
短短一句话在脑海中反复过了好几遍，从小混到大并不怎么纯洁的谢知予虽然没吃过猪肉但好歹见过不少猪跑，几乎是脑部神经还没怎么动就直接反应过来了对方的意思。
还真是从生下来的第一次，被别人在大庭广众下擦着边耍流氓。
心情复杂，脸却通红了个彻底。
那个瞬间，谢知予是拿块板直接砖敲晕黎羽的心都有了。
————*————
“站好！”
磨磨蹭蹭地从电子市场出来，从坐上车到回家再到把东西搬进车库里面准备开始连接组装，谢知予始终和黎羽隔着将近一米的距离。
冰冷又无情。
在外面人太多再加上手里还拿着重东西，黎羽也就乖乖听话没去凑近谢知予，可是这都回来了，而且这里还只有两个人，他可就完全不想顺从对方的冷言冷语。
反正在她面前自己就有无顾忌任性的底气。
而且现在如果不认错装怂，那可就真的要把她给惹火了
黎羽用了点力气抱住谢知予，语气还是往常的黏乎，“姐姐，刚才是我不好，别生气了行不行？你都一路上没怎么理我了——”
还敢提？谢知予被他给气笑了。
尝试挣扎几下却完全脱不开对方的两条胳膊，在力量对峙的这方面男生从来都牢牢占有天生的优势，这种丝毫没有用的无力感让谢知予挫败，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就回忆起些过去不怎么美好的场景，脸色在昏暗中瞬间变得脆弱难看起来。
垂落在黎羽臂弯里、自己身侧的右手死死攥成了拳头。
灰尘、空气、漆黑、男人的体温、黏腻的说话声······什么都有，就是······
“姐姐？”
黎羽毫无察觉，在背后蹭了蹭她的身体，“理一理我，好不好嘛？”
动作亲昵，语气自然。
是被她默许靠近并真心期待的肆无忌惮。
谢知予呼吸一停，心脏那里忽地蔓延起酸痛感。
对啊，就是······就是没有这样的温柔。
怎么又想起来了那些事？都过去这么久了。
谢知予揉了揉眼睛，灰尘和汗迹进入脆弱的内部，刺激得那里微微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