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楼下,径直走到车库里面的叶知息,面对着自己半旧不新可以兼职送货与拉客两种作用的小车,蹲在水泥地面上开始发愁。
谢知予敢和这辆车赌半包辣条,她自己也根本不知道下来要干什么。
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谢知予开始想着,“吃的喝的还有日用品······后边几个座椅好像能都卸下来,我记得当初好像还买过太阳能电池板,可以把小冰箱洗洗装上去,还有······”
也真是疯了,竟然真的下来就跟要去逃难一样准备东西。
算了,大不了有空带着黎羽出去外面玩一趟,就当是自驾游旅行,虽然这车和房车差了不止一个等级,而且还看起略带乡土寒酸。
不过能凑合用就行。
谢知予走到车库角落,在深卡其色纸箱里把买回来也没有用过几次的闲置小冰箱给找了出来,清洁擦洗干净后把它放在旁边晾着。
接着就随地找了个稍微干净的纸箱压扁了坐在地上,对照着说明书开始拼接自从买回来就在家里落灰的太阳能电池板,等稍微看明白了后,站起身去前面的便利店里面拿了个凳子,过来,爬上车开始打玻璃胶粘贴。
贴满了大半个车顶,最后电线顺着车后导进车内。
“我想想,车载冰箱是要怎么和发电板连接到一起的?”
前后折腾了差不多快三个小时,谢知予全身都灰扑扑脏兮兮的,她却好像完全没有感受到一样,随意用手背抹了把脸上的汗珠,开始思考怎么进行下一步。
“好像是还要接逆变器和电瓶来着的。”抬起头透过窗户看了眼外面天色只是稍微有些暗下来的天空,谢知予有了想法,“这个东西应该附近电子市场就有,去一趟吧。”
正好现在按照夏天的时间来说还算早,往返一趟应该也能赶在天黑之前回来,还能顺路买个晚饭。
在心里计划好,谢知予想要出门的时候,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脸还有衣服上都是灰尘。
这个鬼样子,大概可以直接去桥洞底下和流浪的人们互相称兄道弟,而且还会直接打入内部绝对不会被排挤。
谢知予两只手在身旁稍微抬着,准备先去楼上把自己给收拾得到差不多能见人的地步,可让她没有半点心里准备的是,她的左脚刚刚迈到楼梯上整个人还没有完全站稳的时候,楼上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叫。
来自于男人,与此同时还有‘乒乓哐当’这类巨大吵人的声音传来。
楼上······黎羽!
谢知予愣了一瞬间,赶紧拔腿就向楼上跑。
然后,她就看到了满地狼藉,好像整个方市旧城区的入室小偷组团来她家里观光踩过点一样。
这是发生了什么?这屋子里最值钱的东西也就是人身体上的器官了吧。
仅有的几本书摔在那里静静摊开着,茶几上面的零食还有重量比较轻的摆件都彻底阵亡,绿色植株连盆栽倒,泥土泄露了出来,沙发沉软厚重的深灰色垫子直接被掀飞,上面原本放着的抱枕有一个甚至就在从刚上楼梯都还没有动过的谢知予脚边。
应该庆幸当时没有把在客厅养一缸金鱼的想法付诸实践吗?
杂物乱七八糟的横尸躺在地板上,而黎羽拥有和这些东西同样的待遇,四肢摊开摔倒在地板上,在谢知予满眼愕然地看着自己仿佛构造重来失败的客厅时,他正揉着刚才碰到的关节,慢慢爬起来。
谢知予反应过来后注意到了,直接几步绕过自己的书和零食走到他身边,脏兮兮的双手想要伸过去却又半路停下来,不知道应不应该扶对方一把。
“啊,姐姐你就别碰我了。”
这时候,黎羽也看清楚了着急忙慌跑过来站在他眼前的人目前是个什么状态,那双手几乎都可以媲美出去玩了一整天泥巴的混小子,让黎羽惊异的苦笑了一下,“我洗衣机里还有衣服没拿出来。”
“行吧,我不碰你。”谢知予听言收回手,然后挑起眉毛看着周围乱糟糟的一切,“不过你是不是应该和我解释一下,这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黎羽正弯腰揉着自己膝盖上刚才不小心撞到茶几突角的地方,听到谢知予问他,动作一下子就停止了甚至更准确的来说是僵住了。
谢知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盯着对方,然后就看到黎羽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先伸手拉住了谢知予现在全身上下还算干净的手腕,感受到了她身体表层的温度,才小心翼翼地问出来一句,“姐姐,你是唯物主义者吗?”
这又是怎么了?
谢知予一愣,差点就没有忍住把手再伸到对方额头上去探温度,奇怪惊异地看着对方,“你问这个干什么?洗个衣服,怎么还把人给洗傻了?”
“姐姐。”黎羽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我给你看个东西。”
说完这句话后,他缓缓地把一只手抬起来摊开在谢知予面前,但是······上面干干净净的,空无一物。
谢知予更奇怪了,开始怀疑这孩子是不是刚才声势浩大的把脑子给撞飞了。
想法还没有得到完善,就又听到对方哆嗦着说了句话——
“姐姐,你仔细看。”
怀着奇怪听话顺从地低下头,谢知予注视着面前微潮的掌心。
几秒后,她突然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似乎自己垂落在肩头的几根碎发在不停地被拂动,而来源好像就是前面的······
谢知予愕然抬头,却正好和黎羽对上了视线,彼此眼底的困惑和不安都明晃晃地出现在了对方眼睛里。
两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先开口说话。
“姐姐,你告诉我。”黎羽的声音几乎都在颤抖了,控制不住地在恐惧不安,“你看到了什么?你告诉我。”
谢知予沉默着放缓了呼吸,然后像是怕打扰到什么东西一样,看着对方轻轻开口,“我看到了风。”
“青绿色的风,在你掌心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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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吧,都先别愣着了。”
最后,还是谢知予先打破了沉默,拾捡起来几分冷静支使黎羽干活,“你先把客厅收拾干净,然后······我和你说件事。”
“啊——啊,好。”黎羽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说话的语气有些磕绊。不过很显然的是谢知予也确实没什么心思注意对方这并不走心的回答方式。
她转身直接进了洗漱间,然后紧锁上了门。
这个万分平静但是异常诡异的处理态度让她身后的黎羽暗自猜测犹豫——她不会是真的被吓到了吧?
黎羽瞬间就慌了,在门外对着乱糟糟的客厅,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是不是就……不应该告诉她?
捡起抱枕,黎羽失落地舔了舔自己骤失血色的下唇,然后转身开始将被自己折腾糟乱的客厅开始进行复原。
和对方猜测的情况差不多,谢知予现在确实是有一种脚踩在棉花糖上,黏糊糊发懵的感觉,这种状态好像做梦还没醒,又好像睡得太久头脑都在发晕。
就连旁边洗衣机甩干衣服的机械轰鸣声都没把她给敲醒。
靠着光滑冰冷的瓷砖墙面愣着眼睛发了几分钟呆,感受到了足够的寒冷,谢知予才慢慢有了动作,挪到洗手台那里打开了控制水流的开关。
虽然调得是热水方向,但是要给水管调整的时间,所以先出来的肯定会是残留冷过的水。
但是······
谢知予突然把手伸了过去,让微急的水流浅薄冲刷她手上的灰尘。
温热微暖的。
谢知予这才反应过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手已经冰凉了个彻底。
这时候,有人敲响了卫生间的木门,谢知予回神,
黎羽在外面叫她,语气几乎说得上是小心翼翼,“姐姐,你进去好久了,我客厅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你······没事吧?”
“没事。”谢知予闭了闭眼睛,等到再睁开的时候已经重新唤醒了些微冷静,“黎羽,你别慌。”
外面的站着的人怔了怔。
然后就看到面前的木门被人一把拉开,物理的风带起灰尘,胡乱洗干净了手脸甚至还重新整理过头发的谢知予抬起头,正好直直对上黎羽着急到通红看起来还有点可怜巴巴的眼睛。
“好了,我还没说什么呢,你怎么就已经成了这副样子?看起来好没有出息。”谢知予停顿了几秒钟,然后笑着伸出手摸上对方的那头棕栗色乱发,哄着说了句,“乖,别再哭出来了,我怕我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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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知予拉着黎羽走到对方已经重新收拾好的深灰色沙发上,按着肩膀略微有些强硬的让对方坐下,而她自己因为仍然穿着满是灰尘的衣服没换就干脆直接盘腿坐到了地板上。
起码这个比沙发套容易清理。
“我今天出门的时候忘记戴眼镜了。”
谢知予现在的冷静维持起来也有些勉强,紧张情况下习惯性词穷的她其实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索性开门见山,想到什么说什么。
果然,黎羽被谢知予的这句半点都不沾边的话给弄蒙了,他犹豫了一秒,有些摸不着事情发展方向的看着对方,“这······你说这个干什么?”
“忘了?我重度近视。”看他的样子,谢知予又提醒了一句。
“嗯,我没忘啊,昨天晚上你还戴着眼镜……呢?”黎羽说完就愣住了,显然也想起来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他并不是个智商彻底掉线的笨蛋,“对······啊,你重度近视,没戴眼镜是怎么看清楚那边出了事的?”
“反应过来了?”谢知予抬头看着对方,内心忍不住的发慌,流露到脸上,苦涩的表情里掺杂着认真,“这几天一直在发生不对劲的事,我突然感觉自己很多条的神经似乎都变得很迟钝起来,但是却又有别的什么东西开始变得奇怪起来。”
就像是诡异的声波突然穿透耳膜入侵身体,错杂,难受,让人反应过来后产生强烈作呕感,心慌到难以忍受。
“黎羽,说实话,我也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