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发生了灭顶的灾难，时间仍旧冷静到残忍。
墙壁上的钟秒无声走动，谢知予和黎羽在一起，靠着彼此的体温和偶尔交谈的几句话，终于是熬到了第二天的太阳升起。
阳光洒进房间，惊醒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倚靠着彼此睡过去的两个人。
听着从仅仅一墙之隔的街道上隐隐约约传过来的嘶吼咆哮，谢知予和黎羽对视着，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比较合适。
看过几个小时前的那些东西，他们俩竟然也就这么睡过去了。
人类的生物本能，果然异常强大。
但是不得不说，经历过一段时间的缓冲，两个人都稍微冷静了下来。
谢知予看着天花板愣了几分钟，然后没用什么力气地推了推黎羽，声音很低像是怕打扰到什么东西地说：“醒了就起床吧，我穿衣服，你先去洗漱。”
听到谢知予的声音，黎羽愣了好久才有了动作，也不说话，只是点点头，然后松开自己抱着谢知予的手从床上爬起来出去了。
动作有些迟缓，出门的时候还差点撞上了门，让躺在床上的谢知予愣了下。
这孩子是······
花了十几分钟，两个人轮流把自己收拾干净后重新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谢知予甚至趁着黎羽去找自己昨天洗干净的衣服换上的时候，还去厨房冰箱里翻了翻，把昨天买回来的三明治给拿出来热了热。
“懒得弄牛奶了，这个情况也不能出去买豆浆。”看到黎羽坐下，谢知予倒了杯温水推给对方，“拿这个凑合一下吧。”
牛奶就不说了，豆浆和三明治是什么魔鬼搭配，这个和用可乐配油条不是一个性质的吗？
如果是在平时，黎羽肯定会凑过去半真半假的抱怨着说几句话逗谢知予开心，可是现在，他却只是沉默的接过玻璃杯，仰头把里面的水直接一口闷了个干净。
连停顿都没有，就和刚从沙漠里极限求生出来两三天没见过水了一样。
谢知予无奈，“行了吧，你也不怕呛到。”
黎羽放下水杯没说话，谢知予想了想，还是把放在盘子里的三明治推过去。
冷冻过后的加热本来就会让食物变得不怎么新鲜，再加上今天谢知予站在厨房里注意力完全没办法集中的状态，这份三明治在餐盘里面躺着的样子可想而知。
无论是从外表和内里，它有点不大不小的缺点。
谢知予刚才尝了一口，就算是在当前沉闷凝滞的气氛下，她也被刺激得仍然能提起念头佩服自己，几乎难以置信——
到底是怎么做到用微波炉加热还能让食物外面温热里面夹冷的？
简直是魔鬼附身后的作品。
黎羽没多说话心不在焉地咬了自己那份一口，停顿数秒，硬生生被这口食物地诡异感觉给拉回理智逼出了今天早晨说的第一句话。
“好难吃。”语气委屈巴巴，让旁边担心对方情况的谢知予稍微放心了点。
还能因为东西不好吃抱怨，就证明没被完全吓破了胆。
嘴挑现在看起来也算一个优点了。
谢知予很诡异地欣慰起来，抽出纸巾擦了擦自己手上沾着的面包屑，然后摸了摸黎羽昨天晚上刚刚洗过现在干净柔软的棕栗头发。
“别嫌弃了，先吃吧。”
黎羽咬着三明治乖乖点头，然后目光落到了电视遥控器上面，想了想，伸手拿过来把电视机打开了。
谢知予张了张嘴，却只是坐在那里没有阻止对方。
不出意外的，上面是蓝屏，没有任何的节目播放。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等到黎羽把最后一口三明治咽下去的之后，他舔了舔下唇粘到的面包屑，终于再次开口说话，声音迷茫又低落。
“我刚才看了手机，无线网络已经断了，流量倒是显示勉强能用，但是就连发个信息都发不出去。”
黎羽看向谢知予，眼睛通红着不安。
“昨天晚上，我······试着给妈妈打电话，打不通，打给我爸爸也没人接，给我发小发信息也没人回······谁我都联系不上。”
空洞的胃里面被填充进去了点东西之后，他终于是在血压和血糖的支撑下，想起了被他无意识压抑住的焦急。
“我······”
气氛仍旧沉默着。
知道了他今天早晨突然变得焦虑的原因，谢知予却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去安慰对方。
黎羽的嘴唇发白，几乎微微颤抖着，“姐姐······你说，他们会不会······”
“别多想。”谢知予心脏尖锐一跳，慌忙把自己的手放在对方的胳膊上拍了拍。
接触到黎羽体温的那个瞬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时隔很久地想起了自己很早就去世的妈妈和从有记忆以来就完全没有过印象的父亲。
在现在的情况下，自己这样的，似乎更算得上运气好。
这样的念头在谢知予心里一闪而过。
黎羽微微低下头，没有看她。
“等会你和我去车库，把昨天要弄的东西弄完。”谢知予几乎是在硬找话题强迫黎羽转移注意力，“黎羽，你听我说，这里不能呆很久。”
被生拉硬拽地和谢知予对视的人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的迟钝茫然。
“现在只是对外联系的途径被掐断了，万一明天就断水断电怎么办？就算我楼下是一间便利店，可是吃的东西总有消耗干净的一天。”
“不能和外面联系、没有电，最多就是让我们过得无聊外加浑浑噩噩。”随着和黎羽说话，谢知予的思路也逐渐开始清晰，“可是没有水和吃的东西，我们会活不下去的。
而且周围肯定还有其他没有变成那些怪物的人，你想想，如果他们家里的食物消耗干净了，会做出来什么事情？”
黎羽略微瞪大了眼睛，他不笨，也不天真，之前呆愣迷茫的样子只是因为灾难来临的太过于突然以及对家人朋友状况的担心占据了他全部的大脑。
而现在，被谢知予强行拉着暂时遗忘那些事情并且开始思考的他，几乎是瞬间就得出了结果。
然后，黎羽就又看到谢知予轻声给烈火浇油。
“最近一两百米的居民区里面，大概只有我一家便利店。”
————*————
车库里，杂物上落满了灰尘，明亮的光线透过狭小的窗户进入这个有些阴冷的空间，伴随着比在楼上听到的不知道明显了多少的嘶哑低嚎，化学反应出大量让人心脏颤动的瘆人感觉。
黎羽放下手里的说明书，没忍住又到车库的卷帘门那里确认了一下是不是彻底关紧了。
谢知予站直身体，满意地看了看组装出来的成果，又捡起被黎羽随手丢在旁边的纸质说明书，最后对照了一遍。
线路大致没问题，组装的过程也顺利······就是没试验过不知道具体能不能用。
谢知予这样想着，最后呼出一口气合上后车厢门不再看它。
算了，听天由命赌一把，毕竟装都装好了，总不能再拆了。
又把卷帘门确认了一遍的黎羽听到身后车门被合上的声响，敏锐地注意到了外面因为这个动静突然变得兴奋起来的低嚎声，被吓到，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脸色有点难看地用手掌按了按左边的胸膛，勉强把那块血肉下面心脏的跳动速度控制在一个安全范围内。
谢知予当然也听到了那几乎是瞬间就变大了很多的声音，全身上下都没忍住颤抖了几下。
“姐姐，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你不放心也没办法。”谢知予走过去抬起头看了看那扇卷帘门，“用了两年的东西，扛过这几天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哦——”听着她还算轻松的语气，黎羽应了一声然后又问，“那我们现在要干什么？”
“现在？”谢知予指了指连接车库和前面便利店的那扇小门，有些犹豫的说了句，“去挑东西吧，留一半拿一半，然后······”
黎羽看到谢知予深呼吸了下，确认着说：“然后锁门，把杂物拿过来堵在门后面。”
“想给别人留点东西？”黎羽想了想，“也是，万一能救几条人命呢？”
“算是吧。”谢知予对着他笑了笑，“反正车就这么大，东西多了我们也带不走。”
······
谢知予的这间便利店，不大不小但是东西却特别齐全。
从零食饮料日用品到几种常见的蔬菜水果米面油什么都有，甚至角落里还放着半筐鸡蛋，生活气息极其浓重。
仔细说起来，倒是更像个装修精良的杂货铺。
“啊，先搬矿泉水，对，中间的那几大箱。”
谢知予找到墙壁上的开关直接把头顶上的两排节能灯打开，把黎羽当作苦力指挥着，自己坐在平时收银的地方，找出来记账的本子和笔在那里写写画画。
其实她本来是想挽起袖子自己动手的，毕竟一个人生活了这么多年，遇到事情是真的下意识就不存在任何依靠或者是指使别人去做的反应。
不过黎羽把她给拦住了，还说了一大串话。
“姐姐，好歹我也是说要努力做你男朋友的人，昨天你刚刚小看了我的体力，今天就给我个表现的机会吧？你去那里坐着，顺便想想要搬点什么走和要留下来什么，毕竟是你的，你最了解情况。我动手，你动脑，分工很明确······放心，累了我会说的。”
于是谢知予也就同意了。
她坐在那里列举东西，规划着空间应该怎么分配，“零食就算了，瓶装水最多带三箱，米和面各拿一小袋就行，最主要是高热量和能抗饿的东西······巧克力，糖，好像我还有点蛋白棒······还有日用品，我想想······”
在谢知予的指挥下，黎羽一趟又一趟地穿过那扇门在两个房间里面来返，期间还差点脚绊脚平地摔许多次，看得谢知予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还······还有吗？”
搬完一箱杂七杂八不知道放进去了些什么的东西，黎羽走过去疲惫地靠在收银台上，习惯性地捞起自己身上的衣服擦了擦脸上的汗，露出来大片纯蜜色的腹部，年轻蓬勃的异性气息迎面扑来。
线条流畅，看着很不错的样子。
谢知予抬起眼睛看对方的时候瞟到了，脸上一红，却没有多说，而是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的那样重新低下头，勾掉了纸张上面的最后一样东西。
“应该是······没有了······”
真没出息。
谢知予默默骂了自己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