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黎羽在脑中对比了一下自己搬过去的箱子数量和那辆面包车的大致容载量，“应该还能再放下去点东西啊。”
“你是不是忘了还得带衣服什么的？”谢知予揉了揉自己有点酸涩的眼角，“我记得好像还有个备用油桶······算了，太占地方，路上碰到加油站再说吧。”
黎羽点点头，全程听从谢知予的安排。
“行了，走吧。”
让黎羽先走过去，谢知予拿起放在旁边的钥匙，在要关上门的时候，没忍住又仔仔细细看了看便利店。
从上到下，由左及右。
虽然关了灯的那边就是一片朦胧的黑暗，还略微有点阴冷，但是这并没对谢知予在自己脑中空想出里面的样子。
墙壁是嫩黄色的，虽然已经有点氧化发黑了但是仍然很漂亮，她这里正对着的地方摆着的是两个大冰箱，它们斜过去摆的是蔬菜和水果，房间正中央是两排白色货架······
原来满满当当的都是要出售的货物，现在却空了很多地方。
谢知予的心情突然变得有些难受，她对于这个房子尤其是这间便利店的感情其实很深，毕竟当初她是从装修到进货从头到尾跟着的，一天都没有少过，所有的东西，都是在最大程度上考虑了自己喜欢的风格。
说起来还真有点舍不得。
“姐姐？”
两个人就这样在门前站着傻愣，然后黎羽在谢知予身后轻轻叫了她一声。
“嗯，没事。”
谢知予转过头轻声对着他笑了笑，手下用力磕紧了门，接着上锁，最后还把几乎就没怎么用过现在布满斑驳铁锈的防盗链给拴好了。
然后深呼吸一口气，对着黎羽说：“来帮忙吧，把杂物都搬过来，这扇门绝对要堵好。”
黎羽有些疑惑，“这有必要吗？我们不是已经快要走了吗？”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着，但却还是听从了谢知予的意思走到车库墙边，没在意灰尘会沾到自己的衣服，开始挑拣比较适合堵门的东西。
“当然有必要。”在这一点上面，谢知予在坐着指挥黎羽搬东西的时候就已经想清楚了，所以听到他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话。
“我们两个现在确实是已经做好了离开这里的准备，但是，你想过我们应该去哪里吗？”
谢知予的一句话就把黎羽给问住了。
这······
完全没想过，也根本没有时间想。
毕竟从灾难爆发到现在，连二十四个小时都没到，黎羽觉得自己能够打起精神来配合谢知予做准备已经是很不错的表现了。
他迟疑地看着眼前的谢知予。
“我以为姐姐你的想法是先把东西搬完，然后再商量这件事。”
“对啊，确实是。我们两个现在连应该去哪里都不知道，就算是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没有目标和方向，那不就是在外面随便乱逛吗？我又不是没脑子。”
谢知予找到一箱比较合适垫底的东西，尝试着搬了搬，力气却不怎么够用，黎羽看到了，直接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把箱子从她手边接了过来。
耳朵却在继续听她说的话。
“而要把这些东西都弄明白，黎羽，你觉得最少需要多长时间？”谢知予停了停，犹豫着猜了个时间，“我觉得，至少也要两三天。”
黎羽把东西给搬到门那里堵好，因为动作的原因，他说话的时候还有点气喘。
“那也就是说，我们还要在这里呆一段时间。”
“对。”谢知予回答，“起码也要弄明白外面具体是个什么样子的情况，想清楚我们应该往哪边走，所以，这扇门必须要堵好。”
黎羽已经逐渐反应过来了她的意思。
“两三天，不用想也知道，这段时间已经足够很多人把家里屯着的东西全部吃完了。”
“所以······”
谢知予笑了笑，看着黎羽的目光十分温柔，“给他们留下东西，破财消灾，而堵好这扇门，我是自私地希望我们可以平安。”
————*————
堵门是个艰难的工程，尤其是在目前材料缺乏的情况下，两个人几乎是把仓库翻了个遍能用的都用上了。
等到差不多完成时候，黎羽和谢知予互相看看对方的狼狈样子，只觉得昨天晚上的澡又浪费了。
“我怎么感觉这几天一直都过得灰头土脸的。”黎羽弯腰搬起一小箱拿出来的蔬菜水果，跟在谢知予身后走上楼梯。
蔬菜和水果就算有冰箱也不能长时间保存，所以几乎所有都留下了，存放时间比较长的被放在另一个箱子里，而现在被黎羽抱着的，是谢知予挑出来的新鲜但是却完全放不了多久必须几天内吃完的东西。
反正最近几天他们仍然是要留在这里的，肯定是先挑这些东西解决。
谢知予走在前面，恍恍惚惚在心里想着中午应该做什么东西吃。
这时候，抱着箱子乖乖跟在后面的黎羽突然抬起头，看着谢知予纤细的背影，迟疑地叫了声她的名字。
不是带着撒娇腻歪意思的‘姐姐’，而是完完整整的三个字——“谢知予”。
谢知予走上最后一级台阶的动作停住，逆着光线有些诧异地回过头看着黎羽的眼睛。
从两个人刚认识的时候开始，她就几乎没怎么听到过他这样正经地叫自己。
“怎么了？”她问。
“谢知予。”黎羽舔了舔自己干涩开裂的嘴唇，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刚才你不是说要仔细想想离开这里之后要去哪里吗？”
突然说起这件事情是要······
大概是隐约猜到了他想要说什么，谢知予愣了几秒后，那双比桃花还要漂亮的眼睛突然就变得温柔了起来，就好像无数花瓣重合交叠地堆积在了一起。
谢知予往墙壁上面一靠，看着黎羽突然笑了起来，盎然生动。
“所以呢？”谢知予反问。
“我很早就想带你回家见见我的爸爸妈妈还有我的朋友们了。”黎羽笑得坦率又有些控制不住的紧张，语气也小心翼翼，“所以，能不能考虑把去明歌市加到你的计划里？”
说完，又好像是担心谢知予不同意或者是产生什么误会，又紧接着补充了一句。
“不是必须要做到，也不是现在就要把它当作目标，我就是希望假如未来我们能有机会回去，在考虑了安全和可行性的前提下，姐姐你能跟我一起走，毕竟······”黎羽脸上的表情苦涩又难看，他几乎不敢抬起头，“我是肯定要回明歌市看一看的。”
谢知予靠着墙壁听黎羽把话都说完，始终温柔地笑着，目光很轻又很重。
黎羽有些紧张地看着她，手心里的汗几乎要把纸箱沾湿一个角。
两人对视，最后，谢知予先动了动身体。
“没有地图不认识路，电子导航也不能用，外面是个什么样的情况还不知道······”谢知予歪了歪头，说不出自己心里是无奈还是好笑，声音都放轻了许多，“你还真的挺敢想，而且也不怕说出来了我嘲讽你，或者直接说你自私把你给骂一顿。”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黎羽慌忙开口解释，生怕她彻底误会了或者是怀疑自己心里有别的意思，“我······”
“不过算了。”谢知予没听黎羽把话给说完，直起身体走上最后一级台阶，“我答应你。”
黎羽愣住，反应过来后赶紧几步追上去，端着纸箱由内而外傻了个彻底，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合适。
“你······真的答应了啊？”黎羽有点不敢相信。
谢知予转过身，用沾满灰尘的手碰了碰对方同样脏兮兮的头发，“还叫我的名字？没大没小的。”
黎羽没躲开，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
“都用那么正经的语气和我说话了，我不答应能怎么办？”谢知予放下手，笑着问，“你担心你的爸爸妈妈还有发小朋友们，恨不得现在就跑回明歌市，但是你不蠢，而因为信息不足够所以你心里的焦急也没有庞大到了能把你直接逼回去什么都顾不上了的地步。
我就是答应了你现在也不会怎么样，最多是能让你稍微开心点。”
黎羽听着，没说话。
“而且——”谢知予站在那里继续说，“如果未来真的有那么一天，我觉得自己也不可能看着你和我道别然后一个人跑去明歌市。”
停顿了数秒，谢知予又轻轻补充了一句。
“起码我现在觉得，我是不能放心你单独走的。”
这时候，窗户外面突然传来了好几声嘶吼哀嚎，清晰又深刻，仿佛是全方位环绕立体音在两个人耳朵旁边。
瞬间反应过来。
谢知予转过身，黎羽放下箱子，两人几乎是同时跑到了和客厅连接着的阳台那里，透过半面的窗户看向街道。
阳光刺入眼睛，进入视野内被看到的东西几乎是让两颗心脏在同时抽搐紧缩起来。
被病毒感染攻陷大脑的人型怪物，拖拽着新鲜或者是已经开始凝固的血肉，分散着游荡在街道上，几乎是无论在哪个方向都能看到它们围绕成个圈撕扯啃咬过去同族身体的场景。
这才过去了几个小时，就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吗？
而这还只是黎羽视野中的，眼睛发生过变异的谢知予能够看到的，只会比他更残忍恐怖。
街道正相对的那幢十层高楼房里，也有幸存下来的人们就和谢知予和黎羽现在做的这样，躲在窗户后面看着街道上的惨剧，而更多的是同样的怪物啃食血肉的场景，然后，被啃食过的人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身体残缺，变成个更加狰狞可怕的怪物。
那可能是他们的兄弟姐妹，父母长辈，或者是爱人、朋友。
谢知予倒吸凉气，捂住自己的胃几乎就要忍不住呕吐出来。
黎羽慌张地伸手扶住她瘫软的身体。
“感染······对了，怪物会让更多的人变成怪物。”
在二分之一的智慧暗淡后，更多的星星缓慢失去光芒。
谢知予全部的身体重量几乎都交给了黎羽去支撑，控制不住自己的她顺从地让对方把自己带到沙发上坐着，四肢发麻，没有理智去分析对方凑在自己面前究竟是在说什么，只是看着他呆愣了很久，然后颤巍巍地主动抱住了黎羽，颤抖地说出一句话。
像是妥协，又好像是怀疑。
“是啊，我怎么可能放心你单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