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从下午开始，心情似乎就变得很不好。”
躺下了不知道多久，黎羽突兀地说出这样一句话。
太阳的光线伴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失去的它原本的温度，所以现在这个时间，因为晶核而折腾了好久的两个人躺在帐篷里，感觉不算温暖但是也并没有十分寒冷。
吸收过晶核里蕴藏的能量，这让他们都感觉十分地精力充沛，但是身体方面的疲劳却不大可能因为这些而被瞬间弥补。
所以两个人肩膀靠着肩膀躺在那里纯粹只是在放松四肢，倒是也没有要睡觉的意思。
黎羽的两只手交叉垫在自己的脑后，放空视线盯着帐篷顶部，看过因为被金属异能者改造过所以几乎看不到任何光线的位置，静静地出了很久的神。
然后再次开口说话，“姐姐你很在意涵城县里发生的事情？”
谢知予睁开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闭着的眼睛，沉默了几秒钟后才回答，“嗯。”
“害怕我们回不去？”
谢知予的表情动了动，刚想要说话，就又听到对方在那里补充了一句——“姐姐，我想听点你自己心里的想法。”
他说得没头没尾不知所以然，让谢知予略微怔愣住。
现在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有些不对劲。
大脑中浮现出这样的想法，可现实中，她却控制不住地叹了声气，语气放得很轻，似乎是在这一瞬间突然感觉到很疲惫。
“是害怕你们回不去。”
黎羽瞬间皱眉，表现得不高兴起来，“姐姐你——”
“先别着急着误会，听我说完。”
谢知予仍然保持着平躺的姿势，然后抬起胳膊把右手搭在了自己的额头上，表情恍惚。
“对于我来说，在哪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毕竟我生来没有爸爸，妈妈也死得早。”
黎羽听着略微停顿——这似乎有些不对劲，姐姐她很少会这样提起自己的父母。
“甚至说当时如果没有在方市偶然间碰到你，我可能就会一直在这个安全区呆着，只要它还存在着，我就不会离开。”
黎羽沉默了下来，接着突然翻身盘腿坐起，然后略微低下头和谢知予对视。
“可是就算你没有遇到我，林姐姐也同样会来到这个安全区，你们两个同样会遇到。”黎羽固执地和她视线相接，“我很确定，她会和你提起我的事情，就算是这样，你也不会回去吗？”
谢知予略微躲开目光，然后轻轻点头，“是的，我不会。”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谢知予有些艰难地说着，“我回去要干什么呢？跟你破镜重圆？可是我完全不想要提起当初离开的原因，所以到那个时候，我们两个人之间会发生的事情就只有争吵。”
黎羽沉默地听着。
“所以，我又为什么要回去？”
谢知予这句话说得很轻飘飘，但是却让帐篷这个不大空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复杂沉重。
平心而论，现在并不是一个合适提起这件事情的时间，甚至都不存在前因也没有后果。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准备，铺垫或者是坦诚。
为什么要提起？突然之间，黎羽感觉到了些茫然的后悔，后悔当时大脑一热，然后就说出了那句胡话。
这简直就是笔烂账，怎么算都核对不清，最后只能栽在审计的手里，漏洞百出补也补不上。
最后，黎羽蔫趴趴地倒回在原地，把叠好在帐篷角落里的毯子随手拽过来往头部脸上一蒙，瓮声瓮气地说了句——
“算了，姐姐，咱们改天再聊这件事。你不是说我以后问什么你答什么吗？我也说过不会用那两年的事情折腾你······算了，今天是说不清了，先睡觉吧。”
自说自话持续到最后，黎羽自己都弄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在说了些什么事情。
这时候，谢知予却突然凑过来搂住了对方的胳膊。
她从来都愿意惯着这个人，所以也愿意在他的面前柔软了所有的距离和棱角。
“我确实是担心你们三个人回不去这没错。”谢知予先是重复着说了一次这句话，然后又说出来个转折词——“但是，我同样会担心自己不能够陪着你回去。”
“黎羽，我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真的，我现在心里很乱。”
谢知予逻辑混乱地说着大段完全不通顺的词句，“但是我很想陪你回去。就比如说如果飞机上只有三个空位，我会毫不犹豫的退出，把机会让给你们三个人。但是只要那架飞机上还能够挤下第四个人，我会拼命冲上去······黎羽，我喜欢······”
黎羽听得突然愣住。
谢知予猛地闭上了嘴，在气氛沉默了几秒钟后，突然坐直了身体，单手捂住眼睛低下了头部。
“你等等，我现在的状态好像有点不对劲。”
黎羽先是下手很重地在自己额头上拍了下，然后默不作声地凑过去，伸出手替对方揉按额角边侧和太阳穴周边。
“其实，好像是我们两个人的状态都有点不对劲。”
最后，对方低声指出来这样的一个事实。
谢知予睁开眼睛，黎羽抬起视线，两人对上了目光，然后同时错乱了呼吸。他们都想起了一件事情——
晶核。
黎羽恍然大悟地偏歪着低下了头，懊恼的同时还有点羞愧，“怪不得·····我就说自己为什么直到刚才还在惦记冰糕。”
谢知予则是瞬间回忆起来了自己当时看着黎羽，心脏中突然涌现出来的那些复杂情绪，接着就控制不住地开始追问和······嫌弃，然后又看破妥协。
她同样无声地捂住了自己的额头，“这事情弄的。”
气氛仍旧在沉默，最后黎羽改变了自己的坐姿，接着向后重新躺倒在被褥上——“还睡吗？”
这是个不那么合适且略微有些糟糕的问题，但谢知予放下自己的右手，还是回答了。
“睡。而且这一次，谁都不要说话。”
————*————
相对于这个由晶核引发出来的意外情况，其余的事情倒是几乎都没有超出谢知予的猜测，比如——
会议真的再次在第二天早晨就匆忙召开。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或许因为要核对最新消息，所以这一次，它开始的时间并不是在最折腾人的六七点。
但同时，末世前有句话叫作朝九晚五。
忽略其余内容但从表面理解然后套用的话，谢知予回忆起昨天发生的许多情况，然后隐约有点发愁这场会议很可能冗长延续着直到太阳落山。
好吧，或许目前唯一的安慰也就是——他们还能够悠悠闲闲地吃个早饭。
谢知予在把半块粗制的干粮饼送进嘴里的时候，视线无意中看到了对面坐着的达奚子扬，又想到昨天下午莫名其妙发生的那些尴尬对话，突然就愣了愣。
而在其他人看来，谢知予目前的这个状态就是看着达奚子扬不知不觉地······陷入了沉迷，然后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方不挪开。
达奚子扬的动作从流畅逐渐偏向于僵硬，林尽染迟疑茫然地用视线来回在两个人之间晃荡打量。
她倒也不是会产生什么其他想法，先不说自己和对方虽然连孩子都莫名其妙地有了，但是从开始到现在，就压根没有正儿八经的在一起过。
况且，自己的闺蜜自己清楚，对方喜欢的也根本就不是这么一碟菜。
谢知予的口味明显就是奶香小馒头啊！
所以思考到最后，林尽染的思想十分顺理成章地拐弯落到了对方今天的脸是不是没有洗干净，或者是牙齿上有没有沾上东西······之类的情况上面。
最后，黎羽有些忍不住地抬起胳膊肘撞了撞谢知予，“姐姐——”
他的声音因为隐晦的不满而拉得略微有些长，“你那样看着达奚子扬哥哥是要干什么啊？林姐姐会吃醋的。”
“······啊？”
谢知予停下自己咀嚼食物的动作，有些茫然地把视线挪过去，然后就看到林尽染想也不想地直接反驳。
“不，我没有吃醋，只要黎羽愿意，你随便看，怎么看都可以。”
于是达奚子扬的表情瞬间变得更加僵硬了起来。
黎羽隐约注意到了自己姐姐的表情似乎仍然有些不对劲，于是同样回忆起了昨天下午的那堆破烂事，表情瞬间担忧起来。
“姐姐，你是不是还感觉难受啊？”